法加尔讨厌淋浴，十岁之后，她改掉了淋浴的习惯。准确地说，于她而言，十岁之前和十岁之后是两个世界。
父亲秉性纯良，对种种权谋机巧素来迟钝。幸有手腕精明的妻子相辅，安登斯在二人经营下，倒也如春水般平稳流过。
童年里，母亲总是很忙，她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父亲喜欢草药，喜欢医学，她也喜欢。可她是独生女，安登斯的第一继承人，也要负起责任来，所以母亲总是抓着她学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
后来父亲看不下去了，以求学的名义送她去了圣城，并且写信给了那位医术顶尖的女妖薇尔，给法加尔找了一个极佳的老师。
如果没有那场来自吸血鬼的袭击，法加尔估计不会像现在那么优秀，也不会成为一个不断唾弃自身的人 。
在圣城，她结识了女妖不律不规，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朋友，回忆中很大一部分快乐是绕不开她的。
但是这位女妖的身世比她沉重得多，一直留着圣城，很少要外出的机会，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好糟糕，像是在水里待太久了，各种各样的回忆不请自来。
直到这时，法加尔才舍得把自己金贵的脑袋从水里浮出来，好让自己透口气。
繁水不间断地注视着法加尔的一举一动，想要钻进她的脑子里把任何其他吸血鬼都赶跑。
“繁水，”法加尔突然开了口，却少见地没有投来目光，“你怎么看待你的同族？”
终于来了吗？繁水被吓得不轻。
“几乎都不喜欢，贪婪的家伙太多了，”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排斥表现得特别明显，“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回忆仍然在继续，到了关于惠特尼的部分。
法加尔如今会的大部分都是惠特尼教的，特别是剑术，她练习得相当吃力，大部分时间里她只能感受到一种被不完全麻痹的痛苦的。
法加尔的身体条件不算好，能分给剑术的时间并不多，但惠特尼总抓着这方面不放。
这份痛苦在某一天的谈话里结束。
循循善诱的惠特尼在那天故意露出了破绽，手里的剑被砍落到了地上。
“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如果这是真剑，您的手以后恐怕都不能用了吧。”法加尔皱了皱眉，没觉得开心。
“真是温柔的说法，你是个好孩子。”惠特尼那天一直都在叹气，把剑术挪到了稍次一等的地方，“对你来说，夺人性命还是太残忍了。”
这些东西很不讲道理地在脑海里穿梭，法加尔不由得担心起今晚的睡眠，希望不要做怪梦。
“我没有找别的吸血鬼，”法加尔想要把自己的意识融化在热水里，把忧虑和悲观洗掉，只留下优秀得体的部分，“但我今天做了不好的事，不是你刚才想的那种。”
联想到她衣服上的血迹，繁水好像知道法加尔做了什么。
所以她现在才这样消沉吗？她那么要强，也就是说，自己是唯一一个见到她这副样子的吸血鬼，对她而言自己也是特别的存在。
尽管这样的想法显得不太正常，但繁水近年以来的精神状态和一个正常的吸血鬼相距甚远，此刻只留下了难言的欢欣和兴奋。
法加尔在对她敞开心扉，如小动物一般敏锐的她发现了。同族被杀她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反正都不亲近，她也没几个认识的吸血鬼，死掉那么一个两个有什么关系呢？
但法加尔会因此愧疚，真是太过温柔了。陌生人的死亡就能引起她强烈的不安，只要要人向她索取，她便会倾尽所有。
任何能得到法加尔目光的人都令繁水嫉妒，她很想独占法加尔的温柔，可惜这不可能。
但她也可以变成法加尔很重要的存在，所以她此刻才那么兴奋，心脏仿佛要逃出来了，被热水浸泡的身体再次升温，她感到了一种特殊的满足感，如同半颗心被法加尔盛满。
“法加尔是在为那个吸血鬼难受吗？”克制住一切显而易见的喜悦，繁水作为同样为难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