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已经到我的房间里去了，法加尔盯着门把手，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烫出一个洞来。
首先我是安全的，法加尔这样告诉自己，其次她没有恶意。如果她一直都在演戏假装配合的话，那很可怕，但法加尔也无可奈何。
约好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的。
“我回来了。”时机好像不太好，她看见繁水在闻自己的枕头。
默默移开视线的法加尔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她这样的吸血鬼显然没有多高深的心机。
“你....你回来了，”被抓包的繁水迅速放下了手里的枕头，给法加尔掀开被角，“到睡觉的时候了。”
“是呢，过会儿再吹掉蜡烛吧。”法加尔并不在意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反倒觉得她有些可怜。
另一个人的味道侵入了她的被褥，不，她并不是人类，她是一个吸血鬼。鼻腔里的气味熟悉又陌生，脑子在提醒她，她的床上不该有吸血鬼。
这些都无所谓了，她不在乎自己身边的这位是人类还是吸血鬼，别伤害自己就行，她的要求足够低，很容易满足。
“请让我再抱一下。”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只是提出申请，没等到法加尔本人同意，就环住她的脖颈，把她的脑袋往肩膀上按。
“过分。我还没有同意呢。”疲倦让法加尔的伪装脱落了一部分，完全没在挣扎的。
“这样的请求法加尔会同意的。”繁水模仿着法加尔曾经的动作，有些笨拙地抚摸她的后脑。
“你又不是我。”她半弯了腿，被繁水拽到了床上。
“我知道法加尔是怎样的人。”坚定的吸血鬼像是没长一点坏心眼，一味地靠近她。
“放开我，”法加尔把她推开了，“就算是在床上，跪着也是很累的。”
草编的拖鞋刚刚掉到了地上，法加尔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把鞋理好，再慢慢吞吞地爬上床。
这家伙的距离感最近完全消失了，一上床，她就抱过来，想要和法加尔亲近。
“我说，你难不成也干坏事了？”法加尔现在心情不好，才不想计较太多。
“没有，感觉法加尔今天很不开心。”繁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如果要讲睡前故事的话，她的声音意外的合适。
最近对她太好了吧，自知之明也完全消失了，早上的事情对法加尔来说也是十足的困扰。
像这样未经允许就突然擅自贴上来，也很过分。
法加尔躺在枕头上，来自吸血鬼的微凉穿过睡衣，直击肌肤，就连鼻腔也被她的气味占领。她的脑袋再次提醒自己，床上多了些东西。
这家伙意外的坚定，虽然很容易掉眼泪，但她不会放弃。可惜是个吸血鬼，年纪也还小了点。
“状态是不太好，”法加尔没有否认的意思，如果繁水继续聊下去，她就要转移话题了，“或许会持续一段时间。”
“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繁水和平常一样，第一时间向她认错。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法加尔害怕对上她的视线，刚才爬起来，把蜡烛吹掉。
“你把那个吸血鬼，那个和你有接触的，杀掉了？”印象中，某个有些天真的吸血鬼贯彻了自己敏锐的直觉，把想要逃离的人类抓回现实。
法加尔的手心、额头和后背一下冒出了冷汗，就连这里也不安全，因为她的房间里面有吸血鬼。
更可怕的是，她正被一个吸血鬼抱着，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如果繁水有什么伤人的想法，她已经没有反抗和挣扎的余地了。
法加尔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繁水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对法加尔的怜爱满溢而出。
“法加尔果然还是法加尔，好善良呢。”感觉对法加尔的喜欢好像怎么都少不掉。
法加尔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手握得更紧了些，手心里有很多汗。
“我不会说一点指责法加尔的话，”繁水的额头与之相抵，“你有你的原因。如果法加尔不想说话，那就不说。”“法加尔的心真的太柔软了，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心才会很痛。能活下来真的是太好了，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机会受伤。”
繁水的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怜惜，仿佛法加尔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受害者。
说完，她又把法加尔的头轻轻按回自己肩窝，像筑起一个微凉的、但隔绝外界所有危险的巢穴，用持续的、轻缓的抚摸和低低的呢喃包裹着她。
她微微侧头，冰凉的鼻尖几乎蹭到法加尔的鬓角，贪婪地汲取着那份让她安心的、独属于法加尔的人类气息。她这样脆弱的样子肯定只有自己能看见，所以自己肯定是特别的吧。
“这里有好多汗。”她讲法加尔满是冷汗的手放到自己更冷的脸上，“如果那个吸血鬼真的伤害了你，或者想伤害你...那他消失掉，我觉得很好。”
“没关系的，法加尔。我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在这里陪着你。我不会害怕这样的法加尔，更不会离开。”
她没得到一句回应，却依旧用尽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话语，试着安慰一个不安的人。
“那种事情无论如何都很过分的。”法加尔被她念叨得有些意识昏沉，持续了半天的糟糕情绪竟然真的消失了一点。
“是啊，过分。”繁水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融入了烛火熄灭后房间里弥漫的黑暗，“对法加尔来说很过分。让你经历那种事，让你不得不做选择，让你现在这么难过……都过分。”
“法加尔累了，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繁水的手指不再笨拙，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梳理着法加尔后颈的碎发，指腹偶尔会擦过她温热的皮肤，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
“我会在这里。噩梦来了，我会叫醒你。汗水干了，我会替你擦掉。”她顿了顿，像是许下一个无比郑重的承诺，“无论法加尔是什么样子，无论你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只要你想，这里永远可以让你躲起来。我的怀抱，只为你打开。”
直到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稳悠长，心跳也慢了下来，繁水才闭上自己的眼睛。
“晚安，法加尔。”
夜，还很长。但在这个被黑暗和冰冷怀抱包裹的小小空间里，法加尔的噩梦被两个人拒之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