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天宫市的钢筋森林染成铁锈色时，凌音正把第三批小混混踹进路边绿化带。
为首那人的金链子缠在灌木丛里，随着他的惨叫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少女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帆布鞋尖碾过对方掉在地上的墨镜，镜片碎裂的声音混着夏夜蝉鸣，倒像是某种廉价的摇滚乐。
这半个月来，她的作息早已被战斗切割成碎片。白天在废弃工厂与镜面怪物周旋，夜晚蜷缩在24小时便利店的角落补眠。
有次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甚至在公园长椅上睡到天亮，醒来时发现龙深红者正用尾巴卷着晨跑大妈落下的丝巾，在她头顶晃来晃去。
此刻路灯次第亮起，凌音望着手机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战斗标记，突然想起遥出租屋里那张柔软的床铺。
她踢开脚边滚落的啤酒罐，麻花辫扫过脖颈的汗湿发梢。
远处巷口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某个变异怪物的嘶吼刺破夜空。少女叹了口气，将卫衣帽子往下压了压——看来今晚又得找个新的落脚点了。
凌音拖着沾血的帆布鞋蹭过柏油路，发梢凝结的血痂随着步伐轻晃。
方才战斗时被利爪勾散的麻花辫歪歪斜斜地耷拉在肩头，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倒像是被暴雨打蔫的枯草。
她随手将兜帽狠狠一扯，阴影瞬间吞没了半张苍白的脸，只露出紧抿的嘴角和泛着血丝的眼睛。
商业街的霓虹灯在头顶炸成斑斓的光瀑，路人的谈笑声、店铺的促销广播、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震动，混着不知从哪飘来的章鱼烧香气，像团解不开的乱麻往鼻腔里钻。
凌音裹紧卫衣，在人潮中逆行，肩膀不时撞上行人的背包。
有人不满地回头，却只看见少女兜帽下一闪而过的暗红瞳孔，以及她身后若隐若现的巨兽虚影——那是龙深红者在契约空间里焦躁甩动的尾巴。
凌音正踢着石子晃悠，一道红影突然掠过眼前。
扎着白绸带的双马尾上下翻飞，红发小女孩尖叫着扑进蓝发少年怀里，两人笑闹着差点撞上街边路灯，惊起一群在灯柱下盘旋的飞蛾。
“哥哥！这次绝对没有迷路哦！”五河琴里仰着沾了奶油的鼻尖，两条红发辫随着蹦跳扫过士道的下巴。
士道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指腹擦去她嘴角的甜渍："再乱跑下次可要系牵引绳了。"
就在掌心传来妹妹发顶的柔软时，某种刺痒的感觉突然爬上后颈。
士道下意识抬头，目光扫过街边的奶茶店橱窗——玻璃倒影里，穿着红色卫衣的少女正隔着熙攘的人群注视着他们，兜帽下露出的赤瞳像是淬了血的玻璃珠。
"怎么了？"琴里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却只看见自动门闭合的残影。
士道摇摇头，把妹妹散落的发带重新系好："大概是错觉吧。"
但当他再次望向街道转角，少女卫衣上残留的血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与记忆里那些镜面怪物的伤痕如出一辙。
凌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表面却强装镇定。隔着汹涌人潮，她望着那抹熟悉的蓝发，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
龙深红者不安地躁动着，却被她强行压制——此刻翻涌的，是比战斗更剧烈的震颤。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那些被他温柔安抚的精灵，那些扭转战局的瞬间，还有...他看向自己时总带着的和煦笑意。
“真的是他...”她低喃着，声音裹着不易察觉的颤意。少女慌忙扯下兜帽，试图整理凌乱的麻花辫，却又自嘲地放下手。
在这陌生城市漂泊的无数个日夜，竟真的让她遇见了。她深吸一口气，藏在卫衣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金属卡，突然觉得，连晚风都变得灼热起来。
凌音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明明平日里穿梭战场时矫捷如豹，此刻却连迈出一步都艰难无比。
她看着五河士道低头和琴里说话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傻笑，直到那抹蓝发身影转身，她才猛地躲进旁边店铺的阴影里，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冷静，一定要冷静！”她咬着下唇给自己打气，可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内心的激动。龙深红者在契约空间里发出困惑的低鸣，却被她无视。
正纠结时，士道牵着琴里往她的方向走来。凌音的后背死死贴着冰凉的墙壁，卫衣下的皮肤却烫得惊人。
当两人路过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那、那个...”声音干涩得像砂纸，说完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想好说什么。
五河士道闻声转头，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凌音感觉喉咙发紧，大脑一片空白，最后憋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你的鞋带开了！”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脸涨得通红，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只能僵在原地，等着对方投来奇怪的目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暗红虚影从契约空间闪电般探出。龙深红者龇着獠牙精准咬住五河士道的鞋带，"嗤啦"一声脆响，磨损的鞋带断成两截。
士道下意识低头，正看见一抹猩红残影缩回少女的卫衣下摆。
"啊！真的开了！"琴里蹲下身戳着断开的鞋带，抬头冲凌音露出虎牙，"姐姐观察力好厉害！"凌音僵着嘴角挤出微笑，偷偷踹了契约空间里摇尾巴的龙深红者一脚。
士道顺着琴里的目光望向她，茶色眸里泛起温柔的笑意："多谢提醒，不然摔跤就丢人了。"
凌音感觉耳尖烧得发烫，慌忙摆手后退半步："不、不用客气！"龙深红者在体内欢快地打滚，她却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只没眼色的贪吃龙。
好在士道弯腰系鞋带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她趁机深呼吸平复狂跳的心脏，暗暗发誓下次绝对要想出更像样的开场白。
凌音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卫衣下摆猎猎作响。她几乎是小跑着混入人群，直到转过三条街才放缓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