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士道拖着满身疲惫走向浴室，沾着硝烟的手指刚触到门把，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愣了一下，记忆中自己出门前明明锁了门，美优也从不在这么晚洗澡。
“美优？”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推开门的瞬间，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柑橘香扑面而来。
水雾中，一抹黑色长发的身影正在冲洗，水珠顺着白皙的脊背滑落，在腰窝处汇成晶莹的水痕。
“谁？！”纱织猛地转身，手臂下意识地护住胸口，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浑圆，“变态！出去！”她抄起一旁的沐浴球砸过来，却在看清来人后动作僵住。
士道呆立在原地，耳尖瞬间涨得通红。他慌乱地捂住眼睛，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身后传来美优急促的脚步声，少女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脸颊绯红地拽住他的衣角。
“士道！我、我忘记告诉你了！”美优急得直跺脚，“琴里妹妹说纱织姐姐受伤没地方去，让她暂时住在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就说的……”
纱织裹着浴巾从雾气中走出，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搭在肩头。
她冷哼一声，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处：“看够了？”嘴上不饶人，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要不是琴里说你这里安全，谁稀罕住……”
士道的手还挡在眼前，结结巴巴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出去！”他转身时撞到门框，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落荒而逃。
美优追在后面道歉，纱织望着两人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又迅速板起脸嘀咕：“呆子……”
客厅里，士道靠在墙上狂拍胸口，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浴室门再次打开时，纱织已经换上宽大的白色T恤，下摆几乎盖住大腿。
她把毛巾甩在头上，将一杯温水重重放在茶几上：“看在你救过凌音的份上，这次不跟你计较。”她别过脸，声音放软，“水给你晾好了，快去洗，一身血腥味……”
美优躲在士道身后偷瞄，突然捂着嘴笑出声。纱织瞪她一眼，耳尖红得能滴血，抓起抱枕砸过去：“笑什么笑！还不快去睡觉！”
空调外机的嗡鸣穿透纱帘，客厅陷入诡异的寂静。五河士道僵坐在沙发边缘，耳尖还残留着方才的滚烫，目光死死盯着茶几上玻璃杯折射的光斑。
纱织随意地甩着湿漉漉的黑发，水珠在纯白T恤上晕开深色痕迹，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泛红的耳尖。
“别看了。”纱织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再盯下去，水都要烧起来了。”
士道猛地抬头，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喉结艰难滚动：“那、那个……关于刚才的事……”
“停。”纱织修长的手指竖在唇边，柑橘香随着动作漫过来，“我答应琴里住下，可不是来看你结结巴巴道歉的。”她突然倾身向前，黑发垂落如瀑，“我更想知道——战场上那么拼命，你图什么？”
空气骤然凝固。士道想起璃子消散的荧光，凌音染血的龙军刀，还有美优一无所知的笑容。他攥紧沙发扶手，指节泛白：“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死在我面前。”
纱织嗤笑一声坐回原位，玻璃杯与木质茶几碰撞出清脆声响：“天真。”她撩起一缕湿发别到耳后，露出颈侧淡粉色的旧疤，“在镜世界里，心软就是给敌人递刀。鲛川遥可不会因为你的理想放下屠刀。”
“但总有人要试试！”士道突然站起，撞得茶几上的水杯摇晃。他想起美优在玄关焦急的眼神，想起琴里怒吼时颤抖的尾音，“美优、凌音，还有你……我不想你们变成战场上的牺牲品！”
纱织的动作顿住。黑暗中，她的瞳孔泛起幽微的紫光，那是镜怪物躁动的征兆。
良久，她仰头饮尽杯中水，冰凉的玻璃杯抵在脸颊上：“蠢得无药可救。”声音却不自觉放软，“不过……下次再莽撞，记得叫上我。”
客厅的壁灯在纱织身后投下摇晃的影子，五河士道攥着玻璃杯的手指微微发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这场战争……到底是什么？鲛川遥说这是大逃杀，获胜者能许愿……”
纱织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住，黑发间隐约露出颈后淡紫色的星纹。她将毛巾甩在椅背上，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士道：“你以为是童话里的许愿池？”冷笑中带着几分自嘲，“最后的赢家可以改写世界规则——但前提是踩着所有参赛者的尸体爬上去。”
士道喉结滚动，想起凌音倒下时破碎的龙护盾：“可为什么一定要战斗？就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
“和平？”纱织突然逼近，柑橘香混着硝烟气息扑面而来。
她扯开领口，心口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这是三年前输给隐彩璃子留下的。那时候我也天真地想谈判，结果她用蜥蜴尾巴贯穿了我的心脏。”
士道下意识后退，却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清水在地板蔓延，倒映出纱织冰冷的表情：“没有主持者拿着枪逼我们，是欲望在杀人。每个人都有想实现的愿望——有人想复活死去的亲人，有人想摧毁讨厌的世界。而实现愿望的代价，就是亲手抹杀其他人的希望。”
“但美优……”士道想起玄关处少女焦急的眼神，声音不自觉发颤，“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要卷进来？”
纱织捡起滚落在地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新闻频道。画面里，天宫市的废墟正在燃烧，主播的声音带着恐慌：“最新消息，不明能量波动再次引发空间震……”“因为所有人都是棋子。”她关掉电视，黑暗中只有瞳孔泛着幽微紫光，“连你拼命保护的精灵，说不定也藏着不可告人的愿望。”
士道跌坐在沙发上，记忆闪回鲛川遥冷漠的脸。原来从美优消失的饼干罐，到凌音染血的契约卡，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全是精心设计的棋局。“那你呢？”他抬头，“你的愿望是什么？”
“知道太多会送命，这是战场的生存法则。”
落地窗外的雨幕将月光绞成细碎的银线，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小夜灯。
五河士道抱着备用棉被站在沙发前，看着纱织将外套随意甩在扶手上，黑色长发如绸缎般垂落肩头。
“客房收拾好了，去床上睡。”士道把棉被往她怀里塞，目光不经意扫过她领口露出的绷带，那道狰狞的旧伤正横亘在苍白的胸口，“你有伤，睡沙发会着凉。”
纱织挑眉，黑曜石般的眼睛映着暖光，伸手将棉被推回去：“少啰嗦，我习惯了。”她靠着沙发靠背，双腿随意交叠，指尖把玩着锁在卡盒上的银色链扣，“而且——”她突然倾身，柑橘香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你该不会是想趁机对伤员图谋不轨？”
士道的脸瞬间涨红，往后退了半步却撞翻了边几上的水杯。
清水在地板上蜿蜒成河，倒映着纱织似笑非笑的脸。“我、我只是担心你的伤！”他蹲下身收拾碎片，余光瞥见纱织抬手按住胸口的绷带，动作极轻，却像触碰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纱织嗤笑一声，扯过棉被盖住腿：“收起你的同情心。”她歪头看着士道狼狈的模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绷带边缘，那道三年前留下的伤疤突然开始隐隐作痛。
记忆如潮水涌来——隐彩璃子的蜥蜴尾巴贯穿胸口时，也是这样潮湿的雨夜。
“那至少……”士道将清理干净的地板拖干，从储物间抱出一个柔软的羽绒枕，“用这个。”他把枕头放在纱织颈下，动作小心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玻璃，“伤口压久了会发炎。”
纱织的呼吸滞了一瞬。她别过脸躲开士道关切的目光，抓起遥控器胡乱按着：“多管闲事。”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推开那个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
电视屏幕的冷光映在两人身上，将并排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寂静中渐渐重叠。
雨声渐大，纱织听着士道回房的脚步声，伸手摸了摸颈下的羽绒枕。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蜷缩在孤儿院沙发上的时光，那时她也是这样，用破旧的外套垫在伤口下，独自熬过无数个疼痛的夜晚。
“呆子……”她对着黑暗轻声呢喃，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