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房间内,菲娜靠在床头,在心底默默数着绵羊。
这是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
因为只有这样,菲娜才能记住姐姐菲琳娜前来看望她的时间,并以此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
而现在,这份期待还要更胜以往。
四千八百零七,四千八百零……
“咔哒——”
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菲娜几乎是瞬间跳下床,蹦哒着冲至薇尔莉特跟前,朝她张开怀抱。
欢迎回来,艾琳奈姐姐!
小家伙不加掩饰的展露着心中的喜悦,像是含着一块糖般软乎乎的笑着。
“啊……我们回来了。”
温暖的触感顺着发丝,化作热流涌入菲娜心间,可她却微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敏锐的察觉出了薇尔莉特的异常。
艾琳奈姐姐好像很不开心呢,是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由于没法说话,菲娜更擅长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于是她直接上前一步,扑进了薇尔莉特的怀里。
以前姐姐菲琳娜伤心的时候,就喜欢抱着自己发呆,慢慢的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
感受着除了手,其他地方都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薇尔莉特有些哭笑不得。
“让你担心了,但我没事。”
将脑袋整个埋进薇尔莉特胸口的菲娜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什么,脸蛋上顿时布满了红霞,僵硬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能感觉到从刚刚开始,就有一道好似针扎般的目光戳在自己身上,那应该是纳斯塔夏姐姐的视线。
某邪神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轻轻咳了一声。
“眷属,我带她去认字。”
说完也不等薇尔莉特同意,用触手拽住菲娜的手,拉着她向书桌走去。
小家伙像是只被掐住后颈的小猫,也不反抗,只是乖乖的坐到椅子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纳斯塔夏刻意压低的嗓音,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确定祂有在好好教学后,薇尔莉特揉了揉眉心,跑去给壁炉添上柴薪。
看着那摇曳不定的火光,她忽然有股冲动,想将诺伦给的那枚种子扔进去。
对方的行为乃至立场都太过古怪,既像是个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赌徒,又像是个精于算计的奸商。
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却在谈判的时候亲口说出了自己的把柄。
“是算准了菲娜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如精灵族的友谊来得珍贵么?”
再三思虑后,薇尔莉特还是收起了那枚种子,没有将之毁掉。
早在离开地底的时候,她便将种子给纳斯塔夏看过,可哪怕以祂的见识,也只能看出这是一枚富含生命力的种子。
只要注入魔力,哪怕种进石头里,也能瞬间发芽。
这玩意要是放到前世,一定能成为最风靡的懒人植物吧?
薇尔莉特胡思乱想着,拿出了自己的日记。
说是日记,其实已经完全脱离了记事的本质,更像是一篇以暴君薇尔莉特为主角的人物自传型小说。
『法图纳城战役后,雷利亚叔叔死亡,失去了掣肘的赛克斯彻底掌控了整座帝国。』
『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亲眼看着她操控我的身体,颁布一条条违心的指令。』
往后翻,来到最新记录的一页,那是中午与诺伦男爵见面后写的。
倘若对方所言非虚,那“灰誓”的幕后老板应该便是索林公爵。
『我偷听到了赛克斯与手下人的谈话,听说继法图纳城革命军后,又出现了新的反抗军,但是却查不出幕后主使是谁……真是太好了。』
『如果这就是我,是这个已经腐朽的帝国的结局,那我希望它能快点到来。』
来到书桌另一侧,薇尔莉特略作思考,抬笔接着写道:
『今天索林公爵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
夜幕笼罩大地,银白色的圆月升起,把大地上的一切事物都镀上一层浅浅的银晖。
一名留着络腮胡,披着大氅的男人站在窗前,看着那轮银月走神。
“笃笃——”
身后传来的敲门声打破了男人的沉思,紧接着,侍从恭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公爵大人,赛克斯主教求见。”
“赛克斯?”
索林公爵微微愣神,不明白这个时间段,赛克斯所来为何。
“让她去会客厅等着,我在处理领地内的政务。”
话虽如此,但他全然没有与赛克斯见面的打算。
不知是不是劳累过度,索林公爵近日总有点心绪不宁,尤其是今晚,他总有种不妙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
“我明白了,那我让赛克斯主教另行等候。”
侍从应了声,随后便不再言语,一切又恢复到先前的寂静。
可没过多久,房门便再度敲响。
沉思被惊扰,索林公爵眉头一皱,心头多出了一抹烦躁。
“又有什么事?”
门外的敲门人没有回应,只是接着敲着门。
有节奏的“笃笃”声莫名让索林公爵有些脊背发凉。
他快步走到门前,理了理因剧烈动作而有些褶皱的领口,一把拉开了门。
走廊里,赛克斯举起的手停在半空。
她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索林公爵,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晚上好,公爵大人,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
“……你把公爵宅邸当成了什么?谁允许你随意走动的?”
索林公爵脸色有些铁青,他指着赛克斯,喝道:
“我不管你今晚有什么事,都立刻给我出去!”
“很抱歉,我这次是奉皇女殿下的命令前来。”
赛克斯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戏谑。
指尖转动间,那封信在她手上跳跃,露出了已经被拆开的火漆,那有些熟悉的图案让索林公爵瞳孔微缩。
“看来公爵大人认出了寄件人的身份,那么,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
索林公爵嘴角抽搐一下,很快便保持住了表情的镇定。
明明赛克斯的身高堪堪到达他的胸口,却带给他堪比泰坦的压迫感。
“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名为诺伦的男爵,会以你的名义,与法图纳城叛军有所勾连。”
赛克斯脸上的表情完全收敛,她冷冷的拆开信封,将诺伦男爵邀功的信纸展开。
“皇女殿下对你的行为很是不满啊……公爵大人,你也不想落得个跟雷利亚一样的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