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镇,镇长家。
玛丽卡坐在女儿的床边,手捧一本童话。
“妈妈,你看起来很疲惫呢。”
赛拉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有些担忧的看着母亲那泛黑的眼圈。
“是在为今天来镇子里的那些人担心吗?”
“别瞎想,她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玛丽卡将童话书摊在腿上,强颜欢笑的揉了揉赛拉的脑袋。
“亲爱的,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拥抱明天的太阳,而不是担心我。”
“好吧……晚安妈妈,祝你也有一个美好的梦。”
赛拉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往被窝里缩了缩。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响彻在房间里。
看着女儿那恬静的睡颜,玛丽卡神情舒缓了些,理了理垂落的发丝后,夹着那本童话书离开了房间。
她的房间就在正对面,紧闭的门上还张贴着一张简笔画。
那是赛拉尚且年幼时的拙作,画的内容则是她们一家三口。
这本该是阖家团圆的象征,可惜居于画最中央的主人公,这个家的顶梁柱,自己的丈夫索格尔,已经身陷堕落。
虽然从那些渎神者口中得知了让他恢复理智的办法,但作为创造与复苏之主的虔诚信徒,玛丽卡狠不下心,用整座晨露镇镇民的性命做交换。
所以,她只能万般不舍的,将索格尔封印在镇外的地底。
玛丽卡相信,以精灵漫长的寿命,终有一天能找到拯救索格尔的办法。
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玛丽卡的脸上挂起了笑容,手上的动作轻柔,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屋内摆设简洁但又温馨,一张双人床,一座衣柜,以及一张书桌。
书桌上摆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借助窗外皎洁的月光,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今天是索格尔陷入堕落的第一个月。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精灵堕落的真正原因,那似乎是一种铭刻在血脉里的诅咒,血脉越纯粹的精灵,受到的诅咒便越深。』
晚风拂过,卷动书页向后翻了一页。
『只要有一名更高阶的精灵愿意牺牲自己,主动承担诅咒,索格尔说不定就能醒过来!』
『我想亲自试一试。』
……
『今天赛拉一直抱着木偶发呆,那是你送给她的一百五十岁生日礼物,她很乖……』
『抱歉索格尔,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必须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女儿。』
『要是每个镇子里的人都愿意承担一部分诅咒,是不是就能在不损一卒的情况下,唤醒你的意识?』
“哗哗——”
玛丽卡走到书桌旁,驻足片刻后,将整本笔记合拢放好。
正当她打算更衣上床睡觉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让玛丽卡蹙起了眉头。
下一刻,大地震颤,丝丝缕缕的黑雾向上蒸腾,覆盖了整座晨露镇的地表。
“不好!”
见此一幕,玛丽卡脸色骤变,她顾不上收拾行囊,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闯进了女儿的卧室。
床榻上,赛拉坐起身,双手捂在胸前,一副被惊醒后惊魂未定的模样。
“妈妈,外面怎么这么吵?是那些渎神者又来了吗?”
“别担心,有我在呢!”
玛丽卡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进怀里,步履匆匆的向楼下走去。
那些黑雾透过门缝,已经有不少出现在了室内,并涌动着向上升腾。
躲在母亲怀里的赛拉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本能的对那些黑雾感到了畏惧。
“抱紧我!”
玛丽卡低喝一声,魔力鼓动,撑起护罩裹住两人,旋即飞速朝屋外跑去。
房屋之外,黑色的雾气更显粘稠,如浪潮般拍打在护罩上。
在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了街道上三三两两的镇民。
往日熟悉的面孔,此时却犹如死人般灰败,尖尖的精灵耳微微颤抖,血红色的瞳孔朝脚步声响起的方向看来。
不……怎么会这样?
玛丽卡心头一阵悲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早在看见黑雾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它们的来历。
那是索格尔体内诅咒的具象化,也是致使精灵堕落的真凶。
自己的研究并没有错,诅咒确实是可以被分担的,至少在实验初期,索格尔的理智确实恢复了一丝的清明。
但玛丽卡唯独漏算了一点,那就是诅咒平等的存在每一个精灵的体内。
分担出去的诅咒成了导火索,以至于近几个月来,晨露镇内的堕落精灵越来越多。
而她能做的,就只有竭尽所能,将诅咒尽可能的剥离,储存。
久而久之,无法排解的诅咒便形成了这般规模的黑雾。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一己私欲,大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玛丽卡流下了泪水,强烈的自责驱使她的脚步愈发迅疾,直到彻底突破了黑雾的束缚。
脚下是松软的土地,她们已经逃出了晨露镇,来到了镇外。
“妈妈……”
索拉惊魂未定的攥着母亲的衣领,目光担忧的看着她的脸。
“嘴唇咬出血了。”
玛丽卡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嘴唇,触感是粘腻的湿润。
她随手将血渍往衣服上一抹,松开了抱着赛拉的手。
“亲爱的,接下来的路得靠你自己走。”
“你要去哪?”
赛拉死死的抱住了玛丽卡的胳膊,瞳孔深处写满了惴惴不安。
“……”
玛丽卡低垂着头,一阵沉默,却坚定又不容拒绝的掰开了女儿的手。
在发现诅咒会扩散之后,她就做好了对策,耗费诸多心血,布置了一座超大型的囚笼法阵。
只要法阵的核心不被破坏,任何身处法阵内的堕落精灵都别想离开!
“我会跟上你的,别担心。”
沉默的氛围最终被玛丽卡开口打破,她摸了摸女儿柔顺的发丝,亦如以往那样,温柔的笑着,像是在做睡前的告别。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拥抱明天的太阳吗?作为诚实的孩子,你可不能食言喔~”
话落,她不给赛拉开口的机会,转身朝晨露镇跑去。
……
与此同时,晨露镇外的另一侧。
薇尔莉特神情错愕的看着面前乱做的镇子,心头涌现出了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悲剧正在上演。
纳斯塔夏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她身旁,用魔力阻隔黑雾的逼近。
“眷属,这些黑雾能够让精灵堕落,所以镇子里的居民都已经遇难了。”
薇尔莉特呼吸一窒,声音低哑的问道:
“是因为我们破坏了法阵的稳定吗?”
邪神大人一阵沉默,自裙底探出的触手烦躁的拍打着地面。
祂的感知何其敏锐?正因如此,纳斯塔夏才清楚的明白,薇尔莉特说的并没有错。
如果没有她们今晚的行动,那么那座法阵应该还能坚持半年。
“小纳。”
薇尔莉特突然呼唤了一声,扭头朝纳斯塔夏看来。
“我想尽可能的拯救更多人,至少……把婶婶救出来。”
这般心地善良的长辈,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