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倒塌的废墟，薇尔莉特深深吸了口气。
越是靠近镇中心，周遭的黑雾就越浓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走在前方开路的纳斯塔夏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指向不远处。
“眷属，那树下面站着个人！”
黑雾中，魔晶灯散发出的微光好似萤火般渺小，压根没法照明，以至于仅凭薇尔莉特的能力，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棵足有四层楼高，枝繁叶茂的古树，正飘散出丝丝缕缕的绿色丝线，连接向远方。
无数黑雾前仆后继涌来，将古树散发出的光芒淹没，倘若纳斯塔夏不出声提醒，薇尔莉特甚至都没注意到那树底下站着个人。
“是玛丽卡，她在……向伊顿尼娅祷告？”
“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薇尔莉特冷静分析着，牵着纳斯塔夏的手，将祂拉到一处勉强支撑着，还未倒塌的矮墙后。
这里貌似是某户人家的厨房，一旁的地上散落着锅碗瓢盆，用于摆放食材的柜子恰巧撑住矮墙，形成了一处供人藏身的空间。
而她们则可以通过矮墙上的窗口，看见玛丽卡的一举一动。
纳斯塔夏伸出几根触手，不着痕迹的插进地里，试图寻找那地震的来源。
半晌之后，祂抽出触手，上面带着些许眼熟的绿色汁液。
“眷属，这棵树的根系，貌似就是我们之前在地底密室里，看见的那些根茎。”
“了解。”
薇尔莉特默默点了点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玛丽卡跪地祷告的背影上。
对方祷告的姿态既虔诚又专注，哪怕身后不足半米的位置就是能让精灵堕落的黑雾，也不曾退缩半分。
是无所畏惧？还是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薇尔莉特想不明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玛丽卡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下一刻，她猛地跪倒在地，连带着那若有似无的吟唱声也戛然而止。
几乎是在祷告停止的瞬间，那棵古树飘散出的丝线瞬间断裂，连带着那些翠绿的树叶也在飞速枯萎。
已经有好一阵没出现的地震再度卷土重来，这一次甚至远超前两次，震得地面裂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糟糕！这里要塌！”
纳斯塔夏脸色微变，也顾不上制造出的动静会引来玛丽卡的注意，挥出触手推开矮墙，带着薇尔莉特朝远处跑去。
她们跑过的地面寸寸碎裂，露出了下面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地底空间。
直到跑出了塌陷的范围，纳斯塔夏才停下脚步，与剧烈喘息的薇尔莉特回头看去。
只见原本还算平整的空地变成了深达十数米，方圆百米的陷坑，而那棵已经枯萎大半的古树便是陷坑中央唯一的“孤岛”。
古树底部根茎虬结，蜿蜒缠绕着那枚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茧。
那些黑雾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如浪潮般朝茧扑去。
得益于此，视线不再受阻，薇尔莉特依稀看见了玛丽卡那张满是绝望的脸。
她抬起沾满泥土的手，交握在胸前，试图再次向创造与复苏之主祷告，让古树焕发生机，以阻止黑雾涌入。
可已经油尽灯枯的古树面对那些彻底疯狂的黑雾，简直就和无能的丈夫一般脆弱。
仅是数个呼吸，古树彻底枯死，象征着玛丽卡希望的断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枚黑茧似乎吸收了足够多的黑雾，开始寸寸碎裂。
一股强悍的压迫感蔓延开来，吹得尘土飞扬，让薇尔莉特一时睁不开眼。
当她再度睁眼的时候，茧已经彻底破碎，里面空空如也，而包裹住茧的根茎则寸寸断裂，出现了一道足矣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
这时候，纳斯塔夏突然开口，抬手指向陷坑底部。
“眷属，玛丽卡要被那茧里面的人掐死了！”
顺着祂手指的方向看去，薇尔莉特看见了一道身形精瘦的男性精灵。
他肤色灰白，血红色的瞳孔不带丝毫感情，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被自己掐住脖颈，举到半空的玛丽卡。
玛丽卡的脸憋的通红，嘴唇微微蠕动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徒劳的掰着男性精灵的手指。
“索……格尔……”
名为索格尔的堕落精灵并没有因为听见自己的名字而有丝毫动摇，甚至像是在嫌弃手中的猎物太过聒噪，缓缓举起了拳头。
“砰——！”
沉闷的撞击声。
玛丽卡痛苦的弯起了腰，嘴里冒出了带血的气泡，手臂无力的垂下，眼中明灭不定的神色变得黯淡，如一盏随时都会熄灭的灯。
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只是可惜了赛拉，她才只有一百八十岁，还是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
“嚇嗬…索格尔…对不起啊……”
玛丽卡内疚的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而是伸出手，像是以往那般，抱住了丈夫的手臂。
“没能……没能治好你的病……”
些许翠绿色的光芒从她身上冒出，那竟是自爆的前兆。
索格尔感知到手中的猎物试图反扑，神情顿时狰狞起来，下意识就想将玛丽卡给扔出去。
“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不能……不能放你走……”
明明已经虚弱到连说话都费劲的玛丽卡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愣是没有被甩开。
“就让我们……”
“咔嚓——！”
煽情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勒住她脖颈的手瞬间弯曲折断，紧接着，玛丽卡眼前黑影一闪，自己的丈夫便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而她自己则被一根触手给卷了起来，伴随着身体一阵发寒，就差临门一脚的自爆居然硬生生的被掐断了！
“谁允许你们搁这上演苦命鸳鸯的戏码了？”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玛丽卡惊得回头一看，借着重新挥洒下的月色，她看见了薇尔莉特的脸。
“咳咳……是你们！”
薇尔莉特全然没有接话的兴致，神情淡漠的来到玛丽卡跟前，俯下身质问道：
“我只问你一件事，这些黑雾是不是你制造出来的？”
“……”
玛丽卡一怔，呼吸迅速变得急促。
她想起了自己返回镇子的途中，所看见的一幕幕。
那些已经彻底堕落的镇民，可都是和自己生活了数百年的同伴。
可自己却一意孤行，并且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用他们的身体做实验。
甚至在有无辜的镇民堕落之后，自己却因为害怕被指责，选择了逃避责任，默不作声！
越是回想，玛丽卡的内心就越是痛苦，泛着些许红色的眼泪滚滚而落，嘴唇几次张开，却又收住了声，没有吐出话来。
最终，她只能沉默着，缓缓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薇尔莉特的表情彻底变得冰冷，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纳斯塔夏。
“小纳，不必留手，先把那边的家伙四肢拆下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