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蒂亚吗？进来吧。”
“是我，我有点话想跟您说……”
在得到薇尔莉特的许可后，蒂亚打开屋门，低着头，步伐带着些许迟疑。
“坐吧。”
薇尔莉特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顺手将还在阴暗爬行的纳斯塔夏捞起，放到自己身旁。
“谢谢……”
蒂亚嗫嚅着唇，手不自觉的握紧裙角，来到座椅旁却没有坐下。
她看着比自己还要稚嫩几分的薇尔莉特，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眼见气氛逐渐陷入尴尬，薇尔莉特轻笑着打破沉默，主动给蒂亚找起话题。
“不用那么紧张，我难道看起来很吓人吗？”
“没，没有！”
蒂亚急忙出声否认。
“那你那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似乎是薇尔莉特的话给了她信心，蒂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与那双玫红色的眼睛对视：
“因为以前的一件事。”
“不介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
薇尔莉特轻轻点头，示意蒂亚继续往下说。
沟通是交往的开端，她要的是信徒，不是奴隶，如果连沟通都做不到，就更遑论传教了。
“在我还小的时候，村子里闹过病灾，老爹……老奇恩他为了村子里的大家，跑到帝都去求助永恒教派的神使。
那位神使让大家信奉永恒教派的神明大人，说只要信仰虔诚，疾病自然就会消失。”
说到这的时候，蒂亚的眼睛暗淡几分，手不自觉的攥紧。
“结果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位神使压根就没有能力解决这种疾病，村子里依旧有许多人死去。
他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我们的信仰不够虔诚，甚至还杀死了提出质疑的人。
老奇恩为了保护我，差点就……”
“所以，你担心这种事情重演，对么？”
薇尔莉特轻声发问，坐在她对面的蒂亚下意识的点点头。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少女脸色一白，急忙摆手：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记得我说过的，我信仰的可是邪神。”
瘫在床上的某只邪神被邪恶的大手抱起，胡乱的揉搓一下。
“邪神，怎么会缺信徒呢？对吧？”
纳斯塔夏：“……”
蒂亚沉默着点点头，攥紧的手却放松几分。
“如果信仰可以轻易地被改变，那就不叫信徒，叫墙头草，更何况……”
薇尔莉特指了指蒂亚，虽然是在问询，但语气充满了肯定：
“你不也不信永恒教派吗？”
蒂亚目光躲闪，但还是点点头。
“说起来，你是法师？”
“见习的……”
少女的回答细若蚊吟：
“前些日子刚刚通过伊西多尔学院的选拔。”
伊西多尔学院隶属于智识教会，虽然和永恒教派的地位没法比，但依旧具有不小的知名度。
难怪她当时敢冲上来顶自己的嘴，原来已经算半个智识教会的成员。
要是一般的教派成员，在知道蒂亚的身份后，说不定还真会悻悻收手。
薇尔莉特揉捏着怀中的纳斯塔夏，若有所思。
自己这算不算提前挖智慧教会的墙角？
要知道，能进入智识教会的大多都是科研型人才，世界上大部分的法术与科技，基本上都是从智识教会流传出来的。
蒂亚看着沉思中的薇尔莉特，小声说道：
“大人，如果邪神大人不希望我当……墙头草的话，我可以不去的。”
“祂当然不会。”
薇尔莉特随意的摆摆手，将纳斯塔夏放回床上。
这般肆意的口吻让蒂亚有些汗颜。
“这种事情不应该问问祂吗？毕竟这可是关乎信仰……”
薇尔莉特瞥了眼已经兴奋到触手乱舞的纳斯塔夏，随口答道：
“祂听着呢，不说话就是没拒绝，就算你叛教祂也不会怪你的。”
有一句话薇尔莉特没说，以祂对纳斯塔夏的了解，要是真有人叛教，这只傻里傻气的邪神估计还以为是祂的错。
蒂亚无言，她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其他教派恨不得把信徒视作禁脔，一旦有叛教之举，轻则通缉，重则围剿，哪有人像这样随意的？
“大人，你信的真的是邪神吗？”
像是嗑嗨了一般发癫的纳斯塔夏突兀的一僵，触手软趴趴的瘫下来，整只神看起来都快碎掉了。
“真的，而且很强，信了绝对不亏。”
怎么说也是纳斯塔夏的第一位信徒，薇尔莉特打算替祂挽尊。
“那，我需要做点什么吗？祭品……之类的。”
“不用，你只要在这里大喊一声：‘纳斯塔夏大人我想当你的信徒’，祂会给出答复的。”
蒂亚脸色一红，但还是选择了照做。
“纳…纳斯塔夏大人…我想…想当您的信徒。”
声音过轻以至于薇尔莉特都没听清。
她突然想到一个坏注意，一把捂住纳斯塔夏的触手，打断祂进行赐福的动作，同时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没有劲，根本听不见，这么小声还想当信徒？”
“！！”
蒂亚被这突然起来的严肃搞得手足无措，只能重新来过。
“纳斯塔夏大人我想当您的信徒！嘶……”
这一次，她喊得很大声，甚至还做出祈祷状，如果没有咬到舌头，肯定是一句完美的宣誓。
蒂亚话音刚落，一阵红光从天而降，准确无误的射入她的眉心。
蒂亚的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无数记忆朝她涌来，顿时两眼一翻，就要晕倒在地。
薇尔莉特急忙上前一步，与纳斯塔夏合力，将蒂亚放到床上。
做完这一切后，薇尔莉特坐在书桌旁，抚摸着怀中的纳斯塔夏。
“诶嘿嘿，我就知道眷属你能行～♡”
“这才第二个呢，距离你恢复第一阶段的权柄可还差的远。”
薇尔莉特摇摇头，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她能看见许多村民正忙着修复建筑。
她打算去找老奇恩，加快招纳信徒的速度。
有老奇恩与蒂亚做保，村民们信奉纳斯塔夏的效率将会大大提高。
想到这，薇尔莉特回头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蒂亚，顺手将纳斯塔夏放到头上。
门外，那被炸药炸出的巨坑早已被填平，村民们还移植来一株老树。
薇尔莉特一眼便看见了蹲在树下，独自一人抽着烟卷的老奇恩。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背后站了个人都没察觉到。
“有什么烦恼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直到薇尔莉特出声，老奇恩才后知后觉的转过身来。
“艾琳奈大人，您怎么出来了？蒂亚她……”
老奇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手中的烟卷烧到手指才反应过来，将之扔掉。
“是有关蒂亚的事情？”
“对的，那孩子，唉……”老奇恩叹息一声：“很抱歉偷听了你们之间的谈话，我担心蒂亚她又顶撞了您，所以才在门外听了会。
您也许不知道，蒂亚并不是我的孩子，我们萨尔纳村与帝都相邻，因此在这之前一直与来往的商人关系良好。
蒂亚的父母便是其中之一，那年病灾，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萨尔纳村应该早就死绝了吧？”
说到这，老奇恩的背更佝偻几分，脸上的皱纹轻颤，似乎在压抑着心中的痛苦。
“可就是这样顶好的善良人家，就因为信仰相悖，死在了神使的手里。
我对不起蒂亚，或许我当初就不该去找什么神使。
如果没有这一遭，她将拥有爱她的父母，富裕的家庭，而不是跟着我这个只会种地的糟老头子，蹉跎青春。”
说到这，老奇恩已经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