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忙碌过后，洗干净脸还特意换上一身肃穆黑袍的薇尔莉特抱着纳斯塔夏，迎着月光站在众人面前。
她环视四周，声音虽然略显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大家的来意我已经听蒂亚说了。
但你们真的了解神明的教义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她可不希望无序教团走上前世的老路。
与世界为敌，看似是一件很酷的事，但薇尔莉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份能力。
且不说头顶上压着的永恒教派，其他偏弱的正神教派就不是她能对付的。
更遑论纳斯塔夏还有几个曾经的仇人不知道在哪藏着。
所以，在招纳信徒之前，薇尔莉特想排除一些隐患。
打着邪神教派名义干好事，至少能死的好看一些。
众村民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退缩，虽然回应声稀稀拉拉，但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此时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亲眼见证纳斯塔夏催熟庄稼的村民。
他们此前还心有芥蒂，对教派大多不看好，或是怀有恐惧心理。
但这些天的相处，他们也能感受到这位自称是“神明使徒”的女孩，与其他教派成员的不同。
那些正神教派的人，可从来不会不求回报。
他们也不会帮助他们修缮村庄，更别说是准备过冬的储粮。
不少自认为渡不过这个冬天的村民在经此一事之后，内心已然出现动摇。
他们的内心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不论投出的结果如何，其实在硬币掷出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答案。
薇尔莉特看着点头的众人，缓缓将纳斯塔夏戴到脑袋上。
“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还是她第一次向这么多人传教，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纳斯塔夏将触手凑近她的耳朵，对她耳语几句。
听完完整流程的薇尔莉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既然大家都已经清楚教义，那就跟我念诵一遍神明的尊名，向神明祷告。”
底下细微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
哪怕是平民，村民们也知道这种时候的重要性，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薇尔莉特看着众人，微微点头，开口道：
“无序的化身。”
“混乱的帷幕。”
“您是秩序的终点，万物终末的见证。”
恍惚间，薇尔莉特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化作雾气，伴随着失重感，她的身体不断向下坠落。
世界在她面前模糊成难辨的色块，她似乎来到了水面之下，不知多少米深的地方。
光线没法来到这里，薇尔莉特只能“看见”一片虚无，就像是盲人所见的世界一般。
“＃％眷＊＃＊！”
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她，但是声音太过模糊，她压根没听清。
“＃属％＃＊！”
声音越来越近了，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
“眷属！”
在听清声音的刹那，薇尔莉特的身体迅速上浮，面前的世界也在逐渐清晰。
在虚幻与现实的交界处，她看见了水面之下，那无数条摆动的黑影。
以及黑影中央，缓缓亮起的猩红独眼。
直到身体传来真实的触感，以及手臂被蒂亚柔软的手扶住，薇尔莉特才确信自己回到了现实。
“艾琳奈姐姐……”
蒂亚担忧的看着脸色苍白的薇尔莉特，关切的轻声问道：
“是赐福太累了吗？你刚刚差点就晕倒过去了。”
“没…没事……”
薇尔莉特强撑出一个笑容，很快，笑容消失。
因为她感觉不到她与纳斯塔夏的联系了！
正安静待在她头上的邪神好似成了一顶真正的章鱼帽，一动不动，以往灵动的触手此时却无力的垂下。
在这一刻，薇尔莉特的心底猛然一颤，这股强烈的心悸让她十分难受。
于是她搭住蒂亚的手，对着她请求道：
“蒂亚，帮我安抚好大家，我需要休息一下。”
说完，她也不顾蒂亚是否拒绝，推开门就走回屋内。
刚一进门，她就颤抖着手将纳斯塔夏取下。
触手尖还沾着少许墨汁的邪神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弄。
“喂！你怎么了？！”
薇尔莉特将纳斯塔夏轻柔地放在书桌上，捏动祂的触手，试图唤醒祂的意识。
可纳斯塔夏还是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联想到这一变故来源于她刚刚念诵的尊名，薇尔莉特一咬牙，再度出声念道：
“无序的化身。”
“混乱的终幕。”
“……”
可这次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掉进那片虚幻的空间，她依旧待在原地。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一抹透明的光飘进她的眼帘，缓缓与纳斯塔夏的身躯融合。
这是“信仰”，来自刚刚那些村民的信仰。
看见这一幕，薇尔莉特神情一振。
她抱起纳斯塔夏的身体，推开门来到屋外。
听见动静的村民们齐齐看来，在看见是她之后蜂拥而至。
“使徒大人，您刚刚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对啊，我看你刚刚差点就晕过去了，是不是太劳累了？”
他们一边说，透明的光一边冒。
随着距离的拉近，聚拢而来的信仰快上几分。
被信仰包围的纳斯塔夏终于有了动作，注意力都集中在祂身上的薇尔莉特敏锐的看见一根触手抬起，再落下。
眼看信仰有效，她长舒一口气。
虽然不清楚纳斯塔夏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祂还活着。
也许祂只是因为同时赐福这么多村民，一时有些疲惫过度罢了。
薇尔莉特如是想，嘴上却安抚众人。
“大家，天色不早了，尽快回去休息吧。”
村民们依言散去，当薇尔莉特打算回家休息的时候，发现蒂亚正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艾琳奈姐姐，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她上前一步，用手搀住薇尔莉特的手臂，话里满含关切。
“放心吧，我没事。”
事关纳斯塔夏的情况，薇尔莉特也不好声张，只好安抚起蒂亚，让她不要深究。
她这副模样落在蒂亚眼里，就变成了故作坚强的伪装，她索性拉住薇尔莉特的手，将她扶到床上。
“可是你的身体好冷，冷得像块冰一样。”
说着，蒂亚抬起手，手背与薇尔莉特的额头接触。
在她的感知里，对方的脸色虽然好看许多，但体温依旧很低，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体温很低？”
薇尔莉特茫然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感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更细腻一点？
她鬼使神差的想着，还以为是蒂亚操心过头。
“安心，我可是邪神的使徒啊。”
于是她轻轻推开蒂亚，示意对方放宽心。
蒂亚站在床边，眼睛与薇尔莉特对视，似乎是想看破她的伪装。
可她只能看见薇尔莉特眼睛里清澈的茫然。
无奈之下，她只好强调道：
“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要瞒着我噢！”
薇尔莉特点头如捣蒜。
送走蒂亚，沉思着的薇尔莉特下意识握了握手，感觉少了些什么。
她环顾四周，目光瞥到床头空出来的小窝上。
是了，少了那只总想钻她被窝的邪神。
薇尔莉特从床上爬起身，来到书桌旁，一把抓住疑似有点死了的纳斯塔夏，将祂放到床头。
做完这一切，她没来由感觉到一阵困意。
不等她去想这股困意的源头，薇尔莉特只觉得眼前一黑。
“噗通——”
少女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在屋内响彻，久久没有新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