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薇尔莉特当下唯一的感觉。
流动的河水如同一根根尖刺，无孔不入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薇尔莉特只能笨拙的，用僵硬到几乎无法抓握完全的手抵住纳斯塔夏的后背，试图就这样把祂顶上岸。
可水势愈发湍急，她做的一切努力都像是杯水车薪，任凭薇尔莉特如何努力，纳斯塔夏就像是卡住了般纹丝不动。
局势一度陷入僵持，薇尔莉特艰难的游出水面，急促的喘息着，却不小心呛了好几口水。
“呼……咳咳！”
肺部犹如火烧，又好似钻进了一只刺猬，折磨得她痛苦万分。
这一刻，薇尔莉特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她太依赖纳斯塔夏，也太自信了。
抛开这些不谈，现在被困此地的，只是一个连职业者都不是的失足少女罢了。
“小纳……”
薇尔莉特低声呢喃，寒冷刺骨的感觉已经远去，麻木感从四肢爬向胸腔。
沉闷的水声中，她依稀听到了血液奔涌的轰鸣，那是这具身体最后的不甘。
不知是不是弥留之际的幻觉，薇尔莉特忽的感觉纳斯塔夏动了一下。
“小…咳咳！小纳！”
这一发现让她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者，已经脱力的身体没来由再度冒出些许力气来。
薇尔莉特抓着纳斯塔夏的触手，深吸一口气，打算再度潜下水，帮祂上岸。
“快，我们得……”
少女的呼唤戛然而止，连带着那一对兴奋的玫红色瞳孔也失去了高光。
刚才的感触不是错觉，但纳斯塔夏也没有醒。
反倒是那几根扎入石壁的触手，于此刻悄然脱落。
纳斯塔夏彻底成了无根的浮萍，随时都有被冲走的可能。
薇尔莉特能做的，便是死死搂住祂的触手，在水中维持自己的身形。
时间在此刻拉长成模糊的概念，渐渐的，上涨的水位漫过下巴，淹过唇瓣，最后盖过鼻腔。
溺水的窒息感，终是在此刻降临。
这熟悉的感觉，仿佛让薇尔莉特再一次来到了那片海底世界。
只不过这一次，这片看不见尽头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薇尔莉特的意识向下沉没，恍惚间，她看见了无数条摇曳的触手。
那是混乱权柄。
虽然只有一半，但依旧是神明的伟力。
那些触手蜿蜒伸来，轻柔地接住薇尔莉特下沉的身体，平稳的将她放到海床上。
旋即，它们自发的彼此纠缠，小心翼翼的攀上少女那因失温而显得苍白脆弱的肌肤。
混乱权柄源于纳斯塔夏，自然可以称作祂的一部分。
哪怕只剩下本能，祂依旧会选择将眷属放在首位。
意识模糊的薇尔莉特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簇的眉头微舒，不再那么痛苦。
眼看此举有效，越来越多的触手游动而来，细小的部分编织成衣，覆盖在她身上。
而粗壮的部分则承担手臂的作用，齐心协力试图将她推出这片海底世界。
外界，纳斯塔夏如同一艘小型的触手船，趴在祂背上的薇尔莉特则是蒙遭海难的乘客。
她那麻木到如同木石的四肢渐渐舒缓，甚至能细微的曲动指节，苍白的脸也恢复少许血色。
如果这是在游戏里，那薇尔莉特应该能看见自己的状态栏中，【失温】【窒息】等debuff正在蹦迪。
来自混乱权柄的力量正不断涌动，试图将这些负面状态转化为相反的增益。
可惜薇尔莉特的身体过于虚弱，又一直泡在水里，因此哪怕是混乱权柄，也没法将其直接根除。
此时的河水只差半米，便能涨满整条通道。
恢复意识的瞬间，薇尔莉特立刻游动身体，浮到水面换气。
旋即再度潜入水中，试图推动纳斯塔夏的身躯。
先前系在钟乳石柱上的绳子，成了她们此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指引她去往何方。
在浮力的作用下，纳斯塔夏的身体不再不可撼动，竟一点一点的被推向侧方。
临近石柱后，薇尔莉特牵着祂的触手，艰难游至石柱旁。
危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索性系了个死结，以备无患。
随后，便是第二根，第三根。
薇尔莉特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崩溃，喉头尽是腥臭的铁锈味。
可她不能放弃，若是被水流冲走，保不齐就得彻底迷失在整片地下暗河，再无生还的可能。
三十息后。
钟乳石柱上密密麻麻，缠满了纳斯塔夏的触手，以防万一，薇尔莉特给自己的腰间也系了一根，确认不会松脱这才放下心来。
心神松弛的瞬间，她便察觉一股无可抗拒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一直运转的混乱权柄再也维持不住，悄然沉寂。
以凡人之躯使用权柄，可是会有极为强烈的后遗症，哪怕为时短暂，薇尔莉特依旧觉得四肢像灌了铅般沉重，完全不听使唤。
“小纳…你可得快点醒来啊……”
她在心里低语着，缓缓闭上眼睛。
……
古朴的大门长满青苔，静静的矗立在洞穴深处。
门旁的岩壁上，众多的垂直线条将墙面分成数个部分，上面鲜艳华丽的颜料依旧保留着些许残色，给人一种幽深又略显浮夸的感觉。
由于岁月的洗礼，这些画面大多残缺不全，仅有少数几副零碎的片段还能辨认出内容。
最顶上的壁画最为完整，以一副璀璨无垠的星河为背景，中央则是数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祂们围绕着一本展开的书，而书的下方衍生出数道画面，有人族，有精灵，甚至还有亚人，似乎是各种族繁衍生息的一幕。
骑士长缓步行走，指尖摩挲着壁画，眼中若有所思。
其中一幅壁画记载的内容他恰好认识，正是初代帝皇以永恒教派教皇的名义，建立帝国的场景。
其他的片段或是破损，或是没有被人类记载的密辛。
不过骑士长大胆分析，这些画面应该记载的都是其余种族的重要历史。
思忖间，骑士长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另一副较为完整的壁画上。
这副壁画从顺序来看，似乎是第五副，前面的四副尽皆模糊不清。
而它所刻画的，乃是一场战争。
星河崩碎，元素泯灭，秩序消亡。
无数生灵在厮杀，而在他们上空，则是先前出现过的几道身影。
与第一副壁画和谐共处的局势不同，这一次，祂们刀剑相向。
有身影挥手间元素浮沉，彼此创生，凝聚成毁天灭地的魔法。
有身影手持镰刀，身遭鬼魂呼啸，成群结队的骷髅和怨灵复苏。
也有身影金光灿灿，一举一动间，秩序井然。
祂们围攻的对象，则是一道看上去就很邪恶的身影。
那本记载着各种族兴亡盛衰的书被祂捧在怀中，无数扭曲混乱的触手从祂身上蔓延，竟是想要将那本书毁去。
正当骑士长打算继续往下看的时候，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报告！遗址内的水已经全部排空！可以开始探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