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山洞，视野顿时变得清晰了许多。
洞口仿佛横亘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白雾隔绝在外。
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清晰的寒冷。
薇尔莉特抱着胳膊，小心翼翼的向蜿蜒曲折的山洞深处行走。
越往里走，周遭的山体也随之变化，开始出现人为改造的痕迹。
起初只是一些粗糙的刻痕，直到最后变成了流线型的线条，甚至还出现了残存的颜料。
显然这里曾经刻画着某些壁画，但因为时间的打磨而风化了。
纳斯塔夏将视线从这些痕迹上收回，转而凑到薇尔莉特耳边轻声道：
“眷属，我们正在不断向下，估计再有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墨尔瓦娜的神庙入口。”
“嗯……”
薇尔莉特沉重的点点头，心头那股不安的预感愈演愈烈。
这次行动归根结底，还是她太莽撞，没有做更多的准备。
但薇确实没有时间了，神明投影的威胁像是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迫使她做出选择。
谁又能想到埃莉诺会在这个时候失控离开，并且和赛克斯合作呢？
“要是死亡权柄还能发挥作用就好了。”
薇尔莉特抬起手，只见掌中的光团依旧一动不动，像是死了般安静。
趴在她肩膀上警戒的纳斯塔夏忽然激动起来，触手根根竖起，像是炸毛一般指向前方。
“眷属！”
薇尔莉特回过神来，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原本狭窄的通道不知何时变得宽敞了许多，面前更是出现了一级级阶梯。
向上看去是空旷的山体内部，仿佛被墨水浸染的石砖取代了石壁，共同拱卫着中央那扇沉重的漆黑石门。
一道人影静静的站在石门前，似乎是听到了薇尔莉特的脚步，微微偏头。
明明是埃莉诺的脸，却带着薇尔莉特陌生的冰冷，仿佛看着的不是熟悉的姐姐，而是一只虫豸。
“你们来了。”
这好似BOSS战开场动画一般的场面让薇尔莉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我该称呼你为埃莉诺，还是墨尔瓦娜？”
“就叫我埃莉诺吧。”
出乎意料的，“埃莉诺”给出了火球哥截然不同的答案，她盯着趴在少女肩头上的纳斯塔夏，一字一顿道：
“毕竟墨尔瓦娜已经死了，不是么？”
闻言，薇尔莉特内心警铃大作。
死神与邪神之间的关系果然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呼……”
纳斯塔夏的身体颤抖起来，似乎在尽力压制着心头的愤怒。
祂明白这次谈话对眷属的计划很重要，因此哪怕被如此挑衅，也没有做出过激的动作，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薇尔莉特立即将纳斯塔夏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着祂的脑袋。
“没事的小纳，你的感受比她更重要。”
“呵呵……”
看着她们这副亲昵的模样，“埃莉诺”面无表情的发出了笑声。
“装的真像啊，冒牌货。”
她本想将一切的真相私底下与薇尔莉特说，毕竟对方是埃莉诺认的姐姐，是在她消失后，继续陪伴在埃莉诺身边的人。
可眼前所见的一切让“埃莉诺”打消了原先的计划，她要将赤裸裸的真相说与薇尔莉特听。
“你以为取代了阿纳斯塔夏的身体，继承了祂的权柄，就能真正成为混乱与无序之主么？”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薇尔莉特皱着眉，心底划过一丝烦躁。
“嗯哼～很简单，你怀里的邪神，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埃莉诺”嗤笑着，缓缓来到石门旁的壁画下。
她指着那被众神围剿的身影，一字一顿道：
“祂，才是真正的邪神，阿纳斯塔夏，而你怀中抱着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冒牌货。”
“埃莉诺”的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远处，情绪已经被薇尔莉特安抚下来的纳斯塔夏，身体仿佛石化般僵住。
那只总是神采奕奕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空洞和茫然。
祂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也渐渐回忆起了曾经的一切，祂就是邪神。
祂曾经拥有自己的信徒，与墨尔瓦娜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与其他神祇偶有纠纷，但终归算得上融洽。
那这样的生活，究竟是为什么结束的呢？
祂们又为什么要联起手来，围剿自己呢？
纳斯塔夏记不起来。
混乱的记忆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在祂脑海中疯狂的交错，胡乱的拼接，却怎么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属于“曾经”的画面。
“眷…眷属……”
纳斯塔夏无助的呻吟着，触手躁动起来，死死缠住薇尔莉特的手臂，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获得最后的安全感。
见状，“埃莉诺”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她声音冰冷，恐怖的威势从其体内爆发而出。
“事到如今，你还想欺骗她到什么时候？命运之书！”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那被锁住的，名为“真相”的潘多拉魔盒。
纳斯塔夏那一直以来坚信“我就是我”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祂对墨尔瓦娜的恨，对世界的认知，甚至是对薇尔莉特的感情，都是建立在祂是“邪神”这个基础之上。
而现在，当这块基石被抽走的瞬间，纳斯塔夏的心中便只剩下了无尽的迷茫和刀割般的心痛。
“我……是……假的？”
“我是……冒牌货？”
祂用那只失去了一切神采的眼睛，空洞的望向薇尔莉特。
她看起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像是全然没料到纳斯塔夏会变成这样。
不远处，“埃莉诺”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心底也充满了惊讶。
这和她的猜测明显不一样！
如果说神祇是这个世界权柄的具象，那么“命运”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
每个人，甚至是神祇，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会行走在自己的命运之路上，遵循命运，走向终点。
负责编造即维持运行的，便是命运之书。
没有意识的死物可以公平的裁决万物的命运，可若是这本书诞生了自己的书灵呢？
被偏爱者顺风顺水，成为“天命之子”，被诅咒者多灾多难，早早夭折。
执掌“混乱权柄”的阿纳斯塔夏是第一个察觉到世界变动的存在，也是祂，决定将命运之书毁掉重塑。
这一举动无异于冒险，没人知道命运之书被摧毁后是会重塑，还是会完全紊乱。
没人敢赌，不少安于享乐的神祇甚至认为阿纳斯塔夏是为了让自己的实力变得更强，才出此策划。
结局自然就如壁画那般，众神联手，将阿纳斯塔夏击败。
是墨尔瓦娜决定献祭自己，将之封印，才说服诸神没有直接将之斩杀。
可到了真动手的那一刻，墨尔瓦娜才惊恐的发现，占据阿纳斯塔夏身体的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邪神，而是一具新生的，懵懂的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