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座不起眼的堑壕之中，埃兰心有余悸的支起身子，抖落背上覆盖的泥土。
在她身下，埃莉诺呆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唇瓣微张。
见状，埃兰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上空。
瑟薇斯依旧冷漠的俯瞰着下方的大地，悬浮在祂身旁的法阵微微波动着，谁也不知道新一轮的攻击什么时候到来。
总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生怕就是因为这细小的动静引来杀身之祸。
这时，埃兰突然觉得手背微痒，低头才发现是埃莉诺在写字。
『艾琳奈？』
埃兰一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薇尔莉特和纳斯塔夏还留在堑壕外面！
『我要去救她们。』
埃莉诺接着写道，同时挣扎着，甩开了埃兰捂住她嘴唇的手。
可她才刚钻出半个身子，肩膀上便传来了一股沛然大力，压得她动弹不得。
埃兰盯着埃莉诺的眼睛，缓慢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如果两人中非要有一个人去冒险，那也只能是她。
毕竟，她答应了薇尔莉特，会保护好埃莉诺。
想到这，埃兰不再犹豫，将埃莉诺塞进堑壕深处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地面上没有尸体，所有被光焰触及的人都变成了漫天光点，消散无形。
因此在这样的场景下，纳斯塔夏的身影便显得如此突兀，光焰落在祂身上，很快就被混乱权柄扑灭。
在埃兰的感知里，薇尔莉特的气息虽然萎靡，却依旧清晰，想来并没有在刚刚的攻击中遭遇不幸。
但想要在瑟薇斯的注视下将她们挪走，无异于天方夜谭。
如果有人能帮忙吸引瑟薇斯的注意力就好了。
埃兰自嘲般笑了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悲哀。
念头落下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破空声。
“嗖——！”
只见一根由幽蓝色火焰凝聚成的箭矢从埃兰身后飞出，朝天空中的瑟薇斯射去。
这连一阶法术都达不到的火焰箭仅仅飞出十数米的距离，便悄然溃散，别说攻击，甚至连靠近瑟薇斯都做不到。
但在这死寂的战场上，这根箭矢是那么的显眼，显眼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快去吧，带着艾琳奈姐姐走。”
埃莉诺扶着土墙，踉跄的站到了埃兰身后，那苍白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帮上忙的喜悦。
“你……”
埃兰咬着牙，深深看了她一眼，翻身离开堑壕，朝纳斯塔夏冲去。
几乎是她动身的瞬间，飞在天上的瑟薇斯也投来了目光，吞吐着金芒的法阵微微偏转，锁定了埃莉诺所在的地方。
片刻之后，无数纯粹由光辉构成的箭矢如雨幕般坠落，将整条堑壕彻底覆盖。
悄无声息的，那片大地仿佛融化般，在无声中凹陷下去，留下了一座深达数米的陷坑。
冲到纳斯塔夏身边的埃兰粗重的喘息着，用力眨动眼睛，想要将模糊视线的泪水挤出眼眶。
她不能辜负埃莉诺的牺牲，不能再……
“噌！”
哪里来的破空声？
埃兰心中闪过这道念头，眼前光影一闪。
突如其来的气浪将她额前的发丝吹拂得飘了起来，直到现在，她才看清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柄骑枪仿佛洞穿了空间，瞬间刺入了纳斯塔夏的体内，将祂死死地钉在地上。
骑枪那坚韧的枪杆微微摇晃着，枪身不堪重负般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埃兰的脑中嗡嗡作响，作为雷利亚的学生，她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柄骑枪呢？
“这……这不可能……”
她颤抖着手，抚上纳斯塔夏的身体，试图去触碰那柄无比熟悉的武器。
指尖接触的刹那，一股剧烈的灼烧感便传遍了埃兰全身。
“哧哧——”
可她却没有松手，哪怕手掌血肉模糊，却依旧死死的握着枪杆。
天空之上，瑟薇斯面色冷漠，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一道道金色的阵纹流转，拼接，形成了一道更为宏伟的法阵。
祂就像是遵照程序运行的杀戮机器，本能的清剿着一切生灵。
恐怖的魔力波动扩散开来，将稀薄的云层震散，但这一次，瑟薇斯却失去了瞄准的目标。
埃兰原先站立的地方此时却覆盖了一层浓密的白雾，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
“我说，此地匿踪无效。”
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可那层白雾仅是停顿了片刻，又继续扩散。
见此一幕，瑟薇斯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任何异变都没法让祂感到惊讶。
祂那抬起的手猛然向下一挥，那蓄势已久的法阵顿时爆发出一阵煊赫的巨型光柱，朝那片白雾切割而去。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被白光占据，璀璨的光柱剥夺了他们视物的能力，哪怕闭上眼睛，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许久后才恢复视觉。
不论是白雾，亦或是土壤，皆在这道光柱下湮灭，它所过之处，大地像是被切了一刀的蛋糕，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瑟薇斯静静的看了眼自己的杰作，随后便移开目光，将视线放在远处法图纳城的城墙上。
那道光柱对祂的消耗似乎也不小，瑟薇斯不再维持身旁法阵的存在，让其自主溃散。
“这就结束了吗？”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还活着的士兵们心中都冒出了这个念头，纷纷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了纳斯塔夏先前所处的地方。
那里，已经没了任何身影。
认出薇尔莉特与纳斯塔夏身份的革命军士兵们脸上满是绝望，连己方战力最强的艾琳奈大人都已经阵亡，又有谁能拦得住这名不速之客？
一名已经放下武器士兵敲动手中的火石，打算抽完生命中最后一根烟。
但他努力了许久，手中的火石却没有火苗冒出。
“好冷……”
瘫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名士兵忽的搓了搓胳膊，哈了口热气。
其他士兵也好不到哪去，纷纷察觉到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
下一刻，那名打算抽烟的士兵突然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丝烟雾，却并不是劣质烟草那种混着黑烟的烟雾，而是纯粹的白。
“什么……情况？”
叼在嘴上的烟卷滚落在地，这名士兵震撼的看着越来越多的白雾从地底升腾而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覆盖了整座战场。
与此同时，一声声凌乱的脚步声从白雾深处响起，还夹杂着各种刺耳的尖啸。
一只只通体半透明的幽灵冲天而起，身上弥漫着森冷的白雾，在空中拖曳出长长的痕迹。
原本晴朗的天空霍然暗了下来，一股无形而惊人的力量射入苍穹，漆黑的云层很快笼罩了天空。
瑟薇斯身形不动，那些朝祂冲来的幽灵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轰然炸开。
然而没等士兵们感到沮丧，这些幽灵崩溃的身体由在白雾的作用下迅速凝聚，甚至气势更盛一分。
“我说，此地禁止亡灵复生。”
又是一道新的律令颁布，可这一次却没有像第一次那般立竿见影，【秩序权柄】的力量仿佛被某种力量限制，仅是让幽灵复苏的速度减缓许多。
见此一幕，士兵们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目不转睛的盯着四周的变化。
在上万人的注视下，白雾又是一阵翻涌，连带着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咔哒！咔哒！”
伴随着无数声骨骼摩擦的声音，一棵棵白骨质地的巨树拔地而起。
死神的神国，于此刻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