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兹的心中,是有怨气的。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那样的被动,一直那样的无力,一直那样的身不由己。
没有人会感到愉快。
也是在这股怨气的驱动下,他前所未有地努力研究奇迹,研究密语编程。
这东西虽然不能即刻给自己带来强大的战斗力,使用起来也有诸多限制,但至少也让他变得,不再那样无能为力。
此刻,这积蓄的一击,连同着心中的那股怨气一道,释放而出。
这些不知所谓的邪教徒,这些害得自己落入这处境的混蛋。
现在,便给我去死吧!
雷兹的目光锐利,闪烁着杀意。
光之剑瞬间成型,带着可怕的能量,扭曲灼烧空气,向近在咫尺,视线被闪光术所短暂剥夺,又无法躲入影中的潜影斩去。
这一剑,绝对可以轻易地要了她的命!
潜影的双眼被闪光术灼伤,但本能却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潜影狼狈地向侧方翻滚,光剑却在雷兹的意念操纵之下,如影随形地追来,剑锋所过之处,沙粒尽被那炽热高温熔化成玻璃状的晶体。
躲不掉了——
潜影心中一凉,整个人的动作几乎僵硬。
就在光剑即将斩落,取走那少女性命的瞬间。
忽然之间,雷兹感到一阵不真实的刺骨寒意。
这一刻,他眼前景象骤然扭曲,无数剑刃如暴雨般向他袭来。
雷兹下意识地凝聚光之盾抵挡,然而那剑影却是纷纷穿过了光盾,直接刺痛在自己的皮肤之上。
这,是什么?
雷兹心头狂跳,但他也很快意识到,这些剑影并非实体。
自己的身体,也并没有真正受到伤害。
这,莫非便是伊莉雅所说的……
剑意?
心中闪过这一念头的瞬间,雷兹便猛地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真实的剧痛,让他的意识瞬间清醒。
万千的剑影幻象破碎,雷兹的目光重新聚集在前。
前方,刹那不知何时已挡在潜影身前,而她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铁剑正抵住光之剑的锋芒。
两人目光短暂地碰撞,刹那绷带下的暗红眼中则是闪过一丝诧异。
她没有料到,雷兹竟然这么快就从剑意生成的意识幻象中醒来,她更是没想到,这个强大的攻击,竟然来自于这个看似柔弱的圣子。
"轰!"
刹那突然发力,铁剑爆发出惊人的气劲,硬生生将光之剑震退。
雷兹立刻操控光剑,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剑锋则始终锁定着目标。
雷兹的额角迅速渗出细密的汗珠,高强度的操控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着极大的负担。
潜影的视线此刻终于恢复,她看清现状,便立刻退到安全距离,心有余悸。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差点死在这个她一直轻视的圣子手中。
爱丽丝悬浮在半空中,看着下方,她那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就连她,也有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下方那个看似柔弱的圣子。
这小子......
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隐藏了力量?
是想找机会好给自己来一下吗?
哼!
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先不去管这么多了。
爱丽丝纤细的手指收紧,掌心渗出一团粘稠的血液,血液在空中扭曲变形,眨眼间凝聚成一柄三尺长鲜血之刃。
鲜血之刃之上,布满了漆黑的血色纹路,那纹路就如同血管一般,随着爱丽丝的呼吸为微微搏动。
下一秒,爱丽丝背后的暗红能量翼猛然展开,卷起一阵劲风。
"死吧!"
爱丽丝低喝的声音还在远空中,人已如流星般俯冲而下。
而爱丽丝的目标很是明确,便是此时此刻退到一旁的潜影。
潜影刚从闪光术的致盲效果中恢复,视线还模糊不清。
但来自于鲜血君王的压迫感就已经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此刻,潜影本能地想要遁入阴影,却绝望地发现一件事。
太快了!
刹那,爱丽丝的血刃已经刺到眼前,刃尖距离她的咽喉不过三寸。
潜影甚至能看清刃身上流动的能量,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难道说,自己的人生,就注定在这里结束吗......
好不甘心。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却如闪电般出现。
"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时间震得潜影耳膜生疼。
刹那的铁剑精准地架住了血刃,火星四溅。
潜影甚至能看到刹那绷带下那双依旧保持着冷静的暗红眼眸。
"走!"
刹那迅速低喝道:"立刻!有多远走多远!"
潜影没有任何犹豫,身形迅速没入阴影。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多留一刻,就是多拖累刹那一分。
阴影中,潜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仍在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不敢停留,潜影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现场。
爱丽丝眼中,此刻却是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因为,她早就料到刹那会回防,这一击本就是声东击西。
只见爱丽丝手腕一翻,血刃突然扭曲变形,眨眼间化作一杆近两米长的战戟。
戟刃上突起的倒刺闪烁着暗红的光泽,随着爱丽丝的猛然发动的力量,狂暴地挥舞而起。
战戟呼啸着撕裂空气。
在这个近距离上,刹那的速度再快也发挥不出多少。
"砰!"
刹那的身体被战戟砸中,随后被这股巨力抽飞。
刹那详细的身体坠落,在沙地上划出十几米长的沟壑,之后她才勉强用插入地下的铁剑堪堪稳住身形。
但她此刻,手臂已经完全变形,脸上的绷带也是已经破裂,露出绷带之下灰黑色的皮肤。
看准这个机会,雷兹眼中寒光一闪,操纵着那把光之剑立刻调转方向,以惊人的速度向刹那斩去!
剑身周围的高温扭曲着空气,带出一道金色的划痕,狠狠地砸向适才站稳的刹那头顶。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刺目的白光立刻吞噬了方圆十几米的球形范围。
冲击波将附近的断壁残垣尽数震碎,连远处的沙丘都被削平了一层。
雷兹自己也不得不展开光之盾,并且连连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爱丽丝立足空中,也不得不赞叹一声雷兹时机把握的极为巧妙,而这一招的杀伤力也足够惊人。
如果是自己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这一击命中,只怕也是要受到不小的伤害。
立在空中,爱丽丝全神戒备着,如果刹那在爆炸中活了下来,她势必会发起最为猛烈的第二轮攻击。
烟尘,缓缓散去。
沙地上,此刻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半球形深坑,坑底还闪动着刺目的火星。
高温已将沙粒熔化成一片片玻璃状的晶体,在月光下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而在那坑洞的中心。
站着一个……
人?
只是,那东西真的能被称之为人吗?
这一刻,看清其中的那人面貌,爱丽丝和雷兹,一时间全都愣住了。
灰烬之下,黑灰色的斗篷碎片如枯叶飘落,缠绕在刹那全身的绷带,也在刚在的爆炸中彻底化作了灰烬。
而此时此刻,站在月光之下的,乃是一具干尸。
皱巴巴的皮肉紧贴着骨骼,其血肉呈现出深褐的颜色,如同鞣制过的皮革。
空洞的眼窝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球转动着,而那没有嘴唇的口腔里,裸露着两排森然的牙齿。
干尸的胸腔凹陷,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肋骨的轮廓。
那双胳膊像是枯死的树干,而那手指更干枯得像是轻轻一碰就能折断。
雷兹的瞳孔剧烈收缩,心中震颤。
他从未想过,那个连伊莉雅都觉得棘手,难以应付的家伙,竟是这样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干尸。
同时,基于在这个世界掌握到的常识,他很清楚,眼前这家伙的存在,绝对违背了自然法则。
爱丽丝同样死死盯着刹那,粉舌轻轻舔舐过尖锐的犬齿。
"原来如此。"
"难怪我感应不到生命气息,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个死人!"
刹那缓缓抬头,暗红的眼眸锁定了天空中的爱丽丝。
没有嘴唇的口腔蠕动着,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哎,事已至此……"
“这不是死人该在的地方,现在,永远被埋葬吧!”
低喝着,下一秒,爱丽丝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自上而下地扑向了刹那。
枯瘦的手臂抬起铁剑,刹那的动作在这一刻,显得似乎比平常的时候还缓慢几分。
也是在剑被挥舞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
突然,爱丽丝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这使得她硬生生刹住前冲的势头。
这一剑,要来了吗!
爱丽丝全神贯注地戒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虚张声势!"
爱丽丝旋即冷笑一声,再次提起速度。
然而就在爱丽丝再次冲刺的瞬间,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却是突然从心脏之内爆发!
爱丽丝当即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那依然完好无损的胸膛。
"怎么……可能……"
爱丽丝的声音因痛苦而断断续续,甚至有些扭曲:"你根本就没碰到我……"
干尸沉默不语,只是再次抬起铁剑。
简单的动作,爱丽丝却如遭雷击。
同时,于爱丽丝背后的能量之翼毫无预兆地齐根断裂,她整个人随之失控地从天空中落下。
爱丽丝重重砸在沙地上,背后,那能量之翼断裂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X”形状的伤口。
此刻,血如泉涌。
这一刻,爱丽丝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
开什么玩笑……
这个家伙……
这个诡异的家伙……
心中愤怒地骂着,但恐惧却已经驱使着少女做出最原始而本能的反应。
那就是逃!
不顾一切的逃。
一道血光闪过,只是眨眼的功夫,少女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片黄沙废墟之间。
只留下那枯瘦的干尸刹那,以及仍然目瞪口呆的雷兹。
刹那并没有追击爱丽丝的意思,事实上她也追不上一心要逃的爱丽丝。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
雷兹怎么办?
沙漠的夜,更冷。
但雷兹却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冷汗直流。
“那,那个……我不打扰,我也……”
雷兹僵硬地说着,回过头就想跑路。
然而刹那却是将剑一抬,一如刚才莫名斩爱丽丝时候的动作。
雷兹不敢动了。
身为血之领主的爱丽丝都败得莫名其妙,自己更没可能战胜这个干尸女。
绝无可能。
“你,你想要做什么?”
雷兹咬咬牙,硬气地昂着脑袋,大声质问。
刹那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剑向雷兹走来。
“你,跟着我,否则,便杀了你。”
无唇的口中,发出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雷兹抬起头,对上那暗红色的眼眸,他不敢反驳,反抗这个命令,因为他知道这女人绝对会毫不留情地那样做。
只是,完全的沉默,岂不是显得自己怕了她似的。
想了想,雷兹大声地问: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我,已是一个死人。”
“死人怎么可能还站在那里,说话,挥剑,杀人?”
刹那沉默了片刻,似乎也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这,并非是我的本愿。”
“我本已在地下得到了安宁。”
“但她,却将我唤醒。”
“而我,还欠着她一个承诺。”
说着,刹那昂起头颅,暗红色的眼眸望着天空,望着那轮残月。
“当然,我也不否认,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确还有未竟之事罢了。”
雷兹眨巴着眼睛,努力分析着刹那这番话里的情报。
被人从死亡中唤醒……
那个唤醒她的家伙,就是蜡像馆的幕后主使吗?
应该是的吧,有着能让死者复活的力量,这种手段听着就像是大Boss。
“那在死亡之前……你,又是什么人?”
刹那顿了顿,虽然腐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她的眼神似乎也在怀念着什么:
“我,是一名剑客,一名来自东方的剑客。”
“来自东方的剑客……雷兹顿了顿,却不知道刹那说的东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么,年代呢?你死亡时是什么时候?”
“那……或许已经有三千多年了吧。”
“那时候,纪元年依然被称之为“辉煌”。”
“当然,用你能听得懂的方式来说的话……”
“我,来自黑暗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