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下晚自习还有20分钟，虽然平常温以棠晚自习也是半睡半玩的状态，但提前溜走还是很罕见的。
但是反正我也干不进去什么事情，守自习的老师又刚好去开会了，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把正在看的小说合上，放进书包，再装了今天回去要抄的作业，弓着腰从后门跑了出去。
我们教室坐落在4楼的走廊上，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不远处是低矮破旧的住宅区，不同的小格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人生，我曾有次中午吃完饭和周辰在这里看着一个小朋友写了10分钟的作业。
现在还有挺多住户亮着灯的，窗口透出来的灯光比远方的商业楼的火树银花更显平淡和温馨，城市里的天空只有着几颗孤单的星星亮着。
温以棠推了推我的肩膀，她知道我又在观察人类了。
我们一路并排着下了楼梯，教学楼里很安静，下到一楼的时候，我正准备走出楼道，她突然把我拉到了门后面。
“嘘～～有老师。”温以棠贴近我的耳朵说着，热热的气流吹的我耳朵痒痒的。
现在我处于半边被她搂住的姿势，她在门和墙壁的里面，从后面以极其反人类的姿势抓着我的手，一直一来熟悉的奶香味暴力地侵占我的嗅觉，另外我能感受到后背两团热热的东西正在被我挤压，并且根本没有可以让我活动的空间。
“好痛…快把我手放开啦。”“嘘～～”
温以棠一边放开我的手一边努力地往后挪，同时我也听到了值班老师慢慢踏进楼道的脚步声。
她拍拍我的肩膀，我懂她的意思了。
等到值班老师走进来踏上楼梯的时候，我拉着温以棠安静迅速地穿过了门。
我们一起呼吸着劫后余生的空气。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逃晚自习啊，这也太危险了吧。”
“因为不想待在教室了。”
这是什么理由？不过对于一向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温大小姐来说倒不奇怪。
“行吧。”
之后我们默默地走着。
因为是从教学楼的后面出来的，走的正好就是通往文印室的那条路，作为学校内的约会圣地，想到只有温以棠会陪我一起走不免感到惋惜。
我们在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碰到一对搂在一起的情侣，他们估计觉得我们也是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忌讳，女生直接抓着男生的手放到了校服口袋里。
我把目光移开，温以棠的身体慢慢向我贴了过来。
可能是怕我难堪吧，我们身体相碰着经过了他们。
“小墨，你为什么喜欢弹琴啊？”
温以棠果然有出色的氛围掌控能力，在察觉到我们周围的空气有些尴尬后就主动挑起了话题，这种时候我总是有种虚假的安心感，因为成功逃避了，并且这种时候自己只需要回答就行了。
“因为在弹琴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顾虑，可以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觉。”
“嗯…感觉好难懂哦，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不行吗？”
“应该不行吧。毕竟情感是很复杂的，可能只有一部分能成功转化成言语，而到了嘴边又会因为各种情况变成别的词汇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诶。感觉上了高中之后小墨就变得好高深哦～”
“没有很高深吧，我只是觉得这样说很装逼哈哈。”
回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呢。
其实是我的偶像比企谷八幡曾说过，言语是诉诸不尽的。
人会变同样乃不争的事实。
在我初中的时候温以棠去了外地读书，而我最开始可能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感，才会选择随便相信别人吧。
总之我不能再依赖她了。
我们径直穿过了操场，夜晚的泛光灯很明亮，两个影子一晃一晃。
在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其实中午的时候叶同学让我给你带了句话。”
“什么？”
“她让你晚自习后去琴房和她排练节目。”
我看了看手表，还有4分钟下晚自习。
“可是你们时间很紧急吧，如果一下课就和她排练的话，就不能陪我慢慢走到这里了。所以你懂了吧？”
她没有看我，只是把头偏向一边，盯着地上。
我确实感觉到有某种情感顺着言语传达了过来，可能并不完整，但绝对还有着真实的温热，
“那再见啦！”
温以棠转过身，从校门跑出去了。
“再见，明天也一起走吧。”
她回头对我笑笑，我也对她笑。
***
我开始向着琴房往回走。
要尽快在下课以前赶到，不然等会路上的人就会多起来了。
我总是害怕这种人多的时候。
还好琴房距离校门口并不远，上到校门旁教学楼二楼的最深处就是了，平常也只有在下课的时候才能悄悄过来弹一下。
推开厚重的铁门，废弃的空教室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近几次来琴房好像都与叶疏影有关，但一想到她就又联想到邹宏的事情，脑子乱糟糟的。
我甩甩头，坐下来打开琴盖。
《若能绽放光芒》
因为周末高强度练习过的缘故，相较之前演奏起来要准确得多，但修改过的地方还显得不那么流畅。
在慢慢活动开手指之后，我逐渐进入了状态，确实每次弹奏都能体会到音乐的美妙。
在我弹完第一段副歌的时候才发现叶疏影正站在门口，用手机对着我拍。
我一下子呆住了，因为自己私下弹琴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然后我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捂着脸。
好羞耻......
我把手微微张开一条缝，叶疏影此时正站在我面前，睁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我。
“干嘛要拍啊...”
“你怎么知道我拍你了？”
“啊，没有吗？”
“拍了。”
我合上琴盖，把头埋在琴上。
“喂喂，你现在很害羞吗？为什么啊？”
“不知道。”
“所以为什么呀？你不想让我拍你吗？”
其实也没有...毕竟我也一直期待着她出现在琴房的这一刻，可是上次被别人拍还是在小学时到处比赛的时候了。
并且这种行为也正意味着对方想把自己记录下来吧，我妈妈的相册里就有很多我和妹妹从小到大的照片，我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她总是拿着手机悄悄跟在后面。
想到这里，我慢慢把头抬起来，叶疏影正弓着腰看我，她的鼻尖近在咫尺。
“也没有不让你拍啦…”
“那就好！”她捏捏我的脸。
她会不会和别人也是这样呢？虽然在班上的叶疏影总是很冷清，感觉对谁都淡淡的，但她一和我待在一起就一下字变得活泼可爱，好像会人格分裂一样。
我又想到了午休时教室的昏暗和略显寂寞的空气，还有文印室登记册上的签名。
“来吧，让我听听周末练习的成果。”
“嗯”我打开琴盖。
***
虽然确实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但总是达不到发给她那个音频里面那样的效果，莫名其妙地就会出现各种小瑕疵。
错音，节奏对不上，甚至在弹错几个小节后直接忘谱了，然后越弹越烦躁。
“没事啦，不用着急，应该今天太累了吧。”
并不是因为累，也绝非紧张的缘故。我其实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在她不和我说话的时候，脑海里就一直想着一件事。坚持着勉强地弹下去也可能只是在逃避这个现实吧。
因为中午的事。
我不想承认面对他的自卑，也不想想象叶疏影和他一起的样子，这并不是出于我喜欢叶疏影，而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其实自己本来就不该有这种感觉，不该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过度地想象他人乃是大忌。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和温以棠一起回家。
这种状态下，我面对她已经不想、也无法再弹出任何有生命力的音符了。
“时间不早了呢，下次再排吧，我自己回家多练练。”
我看着表，起身盖上琴盖，背起书包。
感觉袖子突然被拉住了。
“呐，一起回家吧。”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