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异数

作者:法西路 更新时间:2025/6/2 14:04:24 字数:5552

当黑镜推门而入走进虹的地下室,迎面而来的是几根墨色的尖锐触手,喉咙、心脏、头部,瞄准的方向无一不致命。

比起上一次这家伙的攻击变得更灵活且凶狠了,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身后撤出一步,侧身躲过了刺向脑袋与喉咙的触手,并抬手抓住了瞄准心脏的那一根,稍一用力便将其从闻秋生的身上扯了下来。

只是耐久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她用力攥了攥手中的触手感受着它的质感,只有攻击的末端保持着足够的锋利度与硬度,大部分区域的手感就像是刚刚开始凝固的胶水,令人本能地感到一阵反胃。

她本打算一脚将这个不怀好意的小胖子踢到墙上再补几脚好让对方长长记性,可出于一个原因,她最后还是收回了腿:她注意到了坐在一旁困惑着带着些许惊吓的纪蓝欣,显然眼前的少女对闻秋生忽然暴起袭击自己的举动也十分意外,此刻正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至于坐在沙发上用着她的模样晃荡着双腿敲击着空气的虹已经被她下意识地无视掉了。

这两天恰逢半年检查,在揣测领导意图的前提下整理繁多的资料再因为各种各样没必要的理由返工重做最终装订成一摞小山的工作已经让她身心俱疲,此刻她不想再增加更多的麻烦了。

只是将手臂进行变形的闻秋生在偷袭未果后见黑镜并没有进行还击的打算,便也在纪蓝欣担忧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恢复了手臂的样子坐在了她的身边,只不过面对黑镜他仍表现得像是一只充满戒备怄着气的看门狗。

既然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耍脾气,看来虹把他照顾得不错。

“好啦,有点绅士风度嘛,小秋,你看看我们小镜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还舍得欺负我们吗。”见身旁坐下来的黑镜没有回应,虹表现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她一把搂过对方,脸颊贴的很近,不安分的小手摩挲着对方的后背:“怎么啦小镜,是考试没考好么,还是告白被拒绝了,亦或者是被公司里的秃头大叔职权骚扰了,怎么这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要是能看得出来就别用我的样子以这种轻佻的语气说这些多余的话。”

从虹的手里挣脱出来后黑镜将后背紧贴到松软的靠垫上,彻底打消了对方故技重施的可能,同时也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坐在椅子上的两名年轻人身上。

继闻秋生后,如今纪蓝欣也被找到了,虹口中的“蟑螂”,眼下只剩下了一只。与闻秋生一样,只用负蚀体的视角去观察纪蓝欣并看不出什么异样,她身上既没有长着类似叶晓霜那时候的茧,也没有散发出明显异常的魔力,只有像刚刚使用了负蚀体力量的闻秋生这样才能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感知到部分负蚀体魔力的残余。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刻意主动收敛魔力的认知,多半这是一种他们也不了解的特质吧。

正因为他们在大部分时间下都与常人无异,因此在虹最初为她提供闻秋生的线索时,黑镜也对这个情报半信半疑,直到她亲眼目睹闻秋生在自己的秘密监视下使用负蚀体的力量对着路人做了一些严重的“玩笑”,她才确认闻秋生的确与负蚀体有关。

只是她没预料到当自己现身后这个沉不住气的家伙居然会不顾被他人与监控注意到的风险直接变身大闹一场,最终引来了一些不必要的关注以及魔法少女的妨碍。

于是在讨论如何带走纪蓝欣时,考虑到魔监部很有可能会对此展开行动,最终是依赖虹那毫无破绽的伪装与分化能力在魔监部的眼底下将纪蓝欣完成了调包,没有造成任何多余的混乱便顺利地将她带到了这里。

行动很成功,只不过这样魔监部一定会变得更加重视起这些事件,之后的行动想必会受到更大的阻力,如果以最坏的打算去设想,兴许魔监部现在已经找到并控制了最后一人也说不定。

……算了,还是先想眼前的事吧。

“好了,在感动的重逢后,你们两个对自己的现状应该也有更清楚的认知了吧。”

闻秋生与纪蓝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自从昨晚纪蓝欣被虹带回来之后,二人的确进行了一番交流,同时也听了虹从魔监部那儿搞来的一部分录音,尽管闻秋生嘴上说着不信,但实际上也已经接受了他们在被魔监部关注着的这一事实。

比起阴晴不定的未来,当下的一些争执的确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知道啊,那又怎么了,难道我们两个还要感谢你们这些怪物么。”闻秋生抬手将纪蓝欣拦在身后,一副“有什么冲我来”的模样:“就算没有你们我们也能处理好这些,别小看我们,不要以为你们就……哦嗷嗷!别掐了,别掐了姑奶奶!”

“能不能别添乱了,谁要你的保护啊,要不是你耍小性子非要吵架我们至于会变成现在这样吗。”纪蓝欣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面对闻秋生的求饶她的手依旧死死地掐在了他腰部的肥肉上,她很清楚这是他的弱点,而他出于心中的愧疚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还手,于是她又稍稍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一半是出于对他说过那么多伤人的话独自溜掉的惩罚,一半是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她不希望被任何人保护,她不希望被任何人轻视,她不希望被任何人当作是累赘。

直到闻秋生抽搐着瘫倒在座位上,少女才在狠狠地补了一下后收回了手,闻秋生这个一点就着的性格根本不适合沟通,眼下就算是为了她们自己,也还是她来跟面前的两只负蚀体沟通比较好。

这里就先适当地示弱去配合她们,看看她们的反应和底线吧。

于是,她将微微握紧的手背在身后,努力说服自己与面前的虹与黑镜对视:“我愿意配合你们的要求,但我们也希望能得到你们的保护和一定的支持。”

她最初的示弱并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回应,黑镜回答得十分直接:“保护?你口中的保护具体指的是什么,况且你认为负蚀体能够给你们提供所谓的保护么?”

“关于这个问题——”

“好啦小镜,不要这么刁难人家嘛,再吓到孩子多不好。”虹抬起手肘碰了碰黑镜的肩,示意她放松下来,“虽然我也有些受伤,我以为每天精心准备的饭菜已经能让你们稍微信任我们了呢,唉,是我做得不好吃么。”

“呀,当然不是……”纪蓝欣急忙摆手,以最快的速度否认道。

“这样啊,这就好,这就好。”虹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随后补上了一句:“要是这样的方式都无法让你们满意,那我可能就要考虑换个方法了。”

就像是在抚摸柔软的东西时忽然被刺了一下似的,这种反应让人感到措不及防,纪蓝欣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也随之添上了几分警觉。

“你这才是在吓她吧,既然想用怀柔政策的话就贯彻到底啊,别浪费我这张脸。”

“哦呀?”虹忽然眯起眼睛,嘴角翘起的弧度难掩窃喜:“这么一说小镜其实也是有‘我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的自觉了?”

“……我走了。”

“呀别别别,开个小玩笑,这不是想让你放松一点嘛,我反省,我绝对反省。”只有嘴上说着反省的虹伸手拽住准备起身的黑镜把她留了下来,而眼前这仿佛一对双胞胎姐妹在闹别扭的场景也让纪蓝欣的表情无法再继续保持严肃下去。

总之,本来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是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当双方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还是由虹做主导开启了话题:“在谈那些严肃认真的话题前我们先轻松地聊一聊吧,如何?比如我们还没有正式地相互认识一下呢,我觉得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看到纪蓝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虹伸出食指分别指向了自己和黑镜:“为了表示诚意,就由我们来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她清了清嗓子,将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听好喽,我们就是京平市的邪恶双子,诞生于违背人理道德的恐怖实验中的怪物姐妹,魔法与科学造就的禁忌造物,可悲的人偶,被诅咒的奇美拉!”

全然没有理会黑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虹继续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那凭空捏造出来的设定:“宿命交错,恩仇难断,我们从同一滴血中孕育,从同一块镜面中诞生,是一张洁白画布上裂开的两刀笔触,却注定无法共存,我们彼此相依,却注定要在这苦痛的螺旋中拔剑相向,相爱相杀。”

“我这可怜可悲又可爱的妹妹啊,你是影子,是虚无,是黑暗的余烬;而我是折射,是残光,是彩色的谎言;如果我们吞噬彼此才能变得完整,那么明日之后,我将死去,而你……将重生。”

“当最后的光褪去,倒影还能否存在……这个答案,就由你来替我见证吧。”

“……”

显然没跟上虹那充满中二感的描述的纪蓝欣在半知半解地点着头,而在她的身旁张大了嘴瞳孔地震的闻秋生看上去完全是入了套,此刻似乎正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

而黑镜,已经放弃了思考。

“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是虹,我是跟她毫无关系的黑镜,就是这样。”

比起虹口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真相往往是苍白无趣且朴实的。

“简单来说,把我刚刚说的省略一下,就是小镜说得这样啦。”然而某人面对毫不留情的拆台仍是面不改色:“我们在市内发现了你们这几名情况有些奇怪的孩子,出于担心就把你们‘请’到了这里想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尽管小镜的手段是有些粗暴了些,但请相信,我们本身并无恶意。”

明明之前才把人家称作是混进家里的“蟑螂”呢,现在却作出一副友善的模样想要跟对方贴近距离。黑镜依旧保持着沉默,不论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她的做法自己是大抵认同的,如今她们两个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由她去获取对方的信任确实要更容易一些。

纪蓝欣瞥了瞥身旁依旧臭着脸的闻秋生,她很清楚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两只无比危险闻所未闻的负蚀体,想要去真正地信任她们的难度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想要进行顺利沟通并不一定需要建立在彼此了解与信任的前提下,她也没必要展示自己的怀疑,眼下还是按部就班地去回应就好。

“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叫纪蓝欣,身边的他是闻秋生,我们今年十六岁,目前在蓟海市的育英中学上学,出于各自的一些原因一起来到了京平市……”

纪蓝欣不紧不慢地吐露着信息,在佐证了闻秋生的一部分信息的同时她也额外提供了一部分消息,比如二人各自的家庭背景,以及离开蓟海市的理由,通过这些情报他们身上的故事也变得更加完整起来。

闻秋生离家出走是因为忍受不了家庭给予的压力,许多家长都望子成龙,只是从听到的描述来看他的双亲更加把这句话当作了家庭中的核心主题,日常生活中的大事小事都围绕着这句话来运作,甚至是影响到了闻秋生的校园生活。

被人期待的确可以提供更多的动力,只是当这份期待变得越来越沉重,无孔不入的压力就会使许多事物都渐渐变得畸形而扭曲,而当事人却依旧浑然不觉。

付出越多,便越想要更多回报,便觉得更多的回报是理所当然的,人们总是会形成这样看似顺理成章的思考模式,却从来没注意过它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必然的联系。

闻秋生离家出走的目的十分单纯:无论是哪里都好,他只想逃得远远的,远离学校远离家庭,远离过去生活中的一切,这就是他选择的报复家庭的方式。

尽管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他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更像是在惩罚自己。

而谈及自己的情况时,纪蓝欣的描述就变得简短了许多,她只说是受不了家里陷入传销组织自暴自弃不能自拔的母亲于是想出来透透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语气意料之外的平静,仿佛是在讲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然而从她叙述这些时不经意握紧的拳头以及提及她母亲时垂下的眸子来看,显然她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洒脱。

而关于他们负蚀体能力的来源以及这次同行的第三人,纪蓝欣起初看起来并没有打算主动说出来的打算,不过在察觉到虹依旧在用带有鼓励与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犹豫了片刻后,她还是稍稍松了口。

“我猜你们应该在意的是我们为什么能够变成负蚀体,也就是这份能力的来源,可关于这个问题,我和闻秋生其实也无法很好地回答。”她有些紧张地抬起头观察着虹与黑镜的反应,在看到对方并没有做出明显的反应后她稍稍松了口气,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起来。

“闻秋生如果说他对此一无所知的话那其实他并没有骗你们,对他来说,这份力量恐怕就像是吃过饭睡了一觉后忽然得到的,那一天……看起来的确就是那样。”

她从裤子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点开了一张照片后将手机递给了虹。

那是一张三人的合照,看起来应该是在房间里聚餐,不大的桌子上摆满了零食、饮料和几份装在外卖盒里的烧烤,闻秋生占据着画面靠近中央的位置正啃着一只鸡翅;靠近边缘的是一个看上去比他们年长少许面容随和稳重的少年,快门定格的瞬间他正为闻秋生的杯子里倒着饮料,不过眼睛还是看向了镜头的位置;最后是离镜头最近的纪蓝欣,这应该是她拿着手机拍下来的,空出来的一只手比出了一个“耶”的手势。

三人看起来情绪饱满神态轻松自在,不难看出他们是一群关系十分要好的朋友。

这张照片揭示了最后一人的信息,不过虹与黑镜都未将过多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名少年身上,仅凭这张照片还是说明不了什么,于是虹将手机还给了纪蓝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叫刘天泽,也是我们的朋友,比我们大两岁。”指着照片中的少年她开口道:“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家里在中学的附近开了一家餐馆,平时生意还不错。”

“他是个很成熟、也很会照顾别人的人,平时我们就经常在一起玩,他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没去上学而在家里帮忙了。”

“前一段时间,我和闻秋生正好因为各自遇到的一些事而心情不太好,于是,那天他就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放松一下,我们就各自带来了一些吃的喝的,他点了几份烧烤,我们就在他家里举办了这场聚会。”

“然后,在那天……”纪蓝欣的声音逐渐减弱,冲突的思绪在脑海中碰撞,这使得她几度欲言又止,有些话没说出来只能被当作是揣测,而说出来之后就会被当作指控。

“那天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就是普通地吃了个饭,然后我回家睡醒一觉后早上起来就感觉身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此时闻秋生忽然插话,强行将这个故事的主视角按在了自己身上,他扬起左臂对着面前的负蚀体晃了晃,随后使其迅速化作一滩淌到他脚下的黏稠液体。

“早上洗漱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这副模样。”

紧接着,他自顾自地给出了结论:“多半是那天吃的外卖有问题吧,当时我就觉得烤的那几串鸡胗不太新鲜。”

对此,虹与黑镜交换了一下眼神,给出了各自的评价。

“……浪费得时间越多,越陷入被动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诶,原来是这样的么,那么你们投诉那家外卖了么,快告诉我名字,我也要避雷。”

显然,闻秋生在这种情况下的急于解释只能证明他在欲盖弥彰,况且他打掩护的水平真的可以说差得要死,而他与负蚀体们的反应反而坚定了纪蓝欣将藏在心底的一些想法说出口的信心。

有些事,已经被证明无法被简单地忽视而过。

“尽管不能百分百确定。”她顿了顿,继而开口道:“但我认为让我们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应该是一份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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