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识之未迟

作者:法西路 更新时间:2025/7/10 23:01:31 字数:5118

直到跟随北极星返回战场时,暴雨也并不清楚自己跟随北极星回来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那两只负蚀体互殴时逸散出来的魔力隔着较远的距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干涉的战斗,不光是她,就连弦月、阿瑟拉这样比她有经验的魔法少女恐怕也不会被允许参与,那是一种仅用“危险”二字无法概括的直觉,只是稍微靠近那里,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刺骨的一阵寒意。

只要做错一步,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按住了阿瑟拉,并在北极星准备独自返回去面对那两只负蚀体的战斗时竭力说服了对方,她很清楚北极星也许可以在那只怪物的攻击中撑上一阵子,但绝对无法对它造成有效的伤害,只有抵挡攻击的盾是绝对不够的,她还需要一根能够创造攻势解决战斗的矛。

而当她顺利击落了妄图逃走的这只怪物时,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尽管内心依旧无法彻底消除恐惧,但她的身体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氛围,强迫着她集中精神用手枪瞄准它的翅膀打出一个又一个孔洞。

在自己与北极星前辈赶来支援后,战局看起来渐渐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北极星一直在牵扯干扰着敌人的攻击,那面闪烁着点点星光的盾牌带给人一如既往的安心感。

而在第一次看到黑镜被打成那副惨烈的样子时她多少有些惊讶,不过在看到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后暴雨也理解了对方的打法,只是同样她也产生了一些困惑:为何黑镜不再使用之前那种忽然从眼前消失又出现的能力,是因为那种能力存在着什么限制么,比如眼下的这个环境。

结合着之前自己在面对黑镜时产生的猜测,暴雨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大致的结论。

如今黑镜替代了阿瑟拉的位置,与前辈的牵制防守不同她的行为显得十分激进,经常是不顾身体上的损伤强行在怪物的身上留下一定的伤害,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这只侵蚀级负蚀体显然吃不消这种“以命换命”式的消耗。

这一对宿敌在行动上没有任何与对方合作与掩护的打算,她们看起来就像是忽视了彼此的存在一样各自为战,但产生的结果却是她们为彼此创造出了一个能够发挥自身优势的区间,在大大降低交战压力的同时又很好地弥补了各自节奏上的不足。

一个是打不倒的不倒翁,一个是完全不避讳攻击死也要咬下一口肉的疯狗,它在面对这两位时明显表现出了分身乏术的疲态,不得不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近身的攻势与防守上,无暇再用出能够再威胁到自己的射线,这也为自己的攻击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事到如今,在看到原先被称作刘天泽的存在成了这副鬼样子后,她潜意识里已经不太相信刘天泽还有获救的可能性,他已经被黑镜“判”了死刑,况且这时候就连使出全力都不一定能对它造成有效的伤害,她怎么可能还会手下留情。

于是重新将左轮装弹上膛后,暴雨手中的翻墨瞄准着怪物脸部的巨眼又进行了一轮快速射击,对方在有意识用躯干的其他部分来保护那里,因此那里一定就是弱点。

而她的这一番行为看样子似乎是激怒了它,在它那颗鼓起的眼珠中能够轻易捕捉到愤怒的情绪,这也难怪,它本以为能甩掉黑镜逃往别处制造更多的祸患,如今那一对翅膀却被射成了筛子一时无法再使用,身体又被限制在地面上被持续施压,退无可退的他不断遭受着不致命却又无法忽视的伤害,看上去灭亡的倒计时已经悬挂在了它的头顶。

北极星找准时机在黑镜攻击怪物的右腿时又补上了一击,沉重的盾牌狠狠地扣在膝盖上令它的下肢短暂地出现了失衡,而黑镜也借此直接绕到了背后按着它的脖颈直接将它压倒在地,以左臂的手肘及以下的部位为代价限制住了它的行动,为远处的暴雨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攻击时机。

于是,一颗子弹精准命中了怪物的眼睛,湛蓝色的弹壳不断深入血红的圆中,依靠翻墨“贯穿”的特性造成了一次显著的伤害。

这只怪物没有嘴巴,而那一阵阵如潮水般冲击着她们的魔力波动就是它最凄厉的哀号,这股浓郁而阴冷的魔力对同为负蚀体的黑镜几乎造不成任何影响,但对北极星与暴雨这样的魔法少女还是产生了效果,连一直保持着距离的暴雨都感到突然间的头晕目眩,一直以来强迫着自己保持专注压抑着的疲惫感忽然涌出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在这望不到尽头的雨中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脑海中也回荡着一阵阵的嗡鸣。

而离怪物最近的北极星看上去并无大碍,但她手中盾牌上浮现出的星光也霎时黯淡了几分,一直拖着这具被息壤称作“半截入土”的身子还一直奋战在前线的她仍是不遗余力地为同伴提供掩护与保护,恐怕只有她这个当事人自己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

眼部遭创的剧痛刺激着怪物爆发出了更强的力量,它是否能被称作是“生物”这一点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它将刘天泽吞噬得一干二净而得以诞生时它便拥有了生物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求生本能,而一旦意识到来自生存上的威胁,它便会变得更加危险。

爆发出一股巨大力量将身边的二人甩开后它抡起还能活动的那只拳头对着北极星就轰了下去,包裹着裂痕的重拳狠狠地敲在连那娇小的身体都无法覆盖住的盾牌上,即便已经全力支撑,但北极星的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下弯了几分,而那身本就破损的盔甲表面上更是又增添了几道裂痕。

碾压卿带着瞬间飙升的冲击力狠狠嵌进了怪物的侧腰,可这一次它挺着身子纹丝未动,转身一把抓起黑镜按着她的胸口就把她砸进了地里,那只被子弹命中而呈现破碎状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这是被逼上穷途末路的野兽的目光,也是它最危险的时候。

数发子弹命中了它的背部,但子弹只是浅浅地留在体表未能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暴雨成功地帮助二人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却也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翻滚闪身艰难地避开一束朝自己射出的光束后,暴雨注意到对方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逼近,只是目光相汇的短短一瞬她便感到身体仿佛坠入冰窟,扣动扳机的手指忽然变得有些不听使唤,为此她忍痛咬了一下舌尖,通过痛觉逼迫自己的身体再次动起来,将手中的翻墨换成了背在身后的惊霆。

黑色的鞭子迅速追上并紧紧缠绕在怪物的脚踝上,拷问卿施加的痛觉强化效果让它的眼睛因痛楚而一颤一颤地发抖,但这只能更加激发它的怒火,两者间相差悬殊的体格使它能够轻易地拉动抓住长鞭想要将它拦下的黑镜。

看着高高跃起即将轰向自己面门、周身缠绕着裂痕仿佛能将空间撕裂的重拳,暴雨抬起枪管毫无退意地扣动了扳机。

一声如雷鸣般的枪响响彻在已经化为一地狼藉的公园上空,阴暗的乌云下一团绚烂的蓝色烟花在雨中怒放,及时依靠能力闪现过来的北极星拼命用盾牌抵挡住了这一拳,即便如此她还是和暴雨一同因惯性而斜着坠入了下方的草地上。

在爆炸的余波中怪物浑身遍布着焦痕的身体从冷热交加膨胀的空气中甩去,这一枪暴雨毫不吝啬地注入了剩余近半的魔力,尽管在命中的瞬间它抬起手臂护住了头部,但惊霆将火力强化到极限的特性还是给它卷入爆炸中对眼睛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之前被子弹贯穿的伤口处流出大量紫色的液体,连带着那颗眼睛里也晕开了几分向着血红过度的紫。

“这下你就没手使了,混账家伙。”

对着怪物在爆炸中受伤的另一只手黑镜从背后抡起锤子重重地砸了下去,成功彻底废掉了它的双臂后连着补上了几锤。

“呼……呼……”

黑镜站在水洼中,雨水沿着指尖滑落,她扫了一眼身下伏地不起的怪物,轻轻喘着气。

它看起来就像静止了一样,如同一团被打散的肉块,瘫在积水与泥泞之间,没有声响,没有挣扎,只剩那颗几近碎裂的眼睛在不断颤抖着。

这东西也能感受到痛,也会怕死么,想到这问题的瞬间黑镜为自己这无聊的想法笑了笑,一阵电击般的刺激感忽然传遍她的全身,但她没有在意,只当是身体的疲惫感而无视掉了。

身后的魔法少女们没了动静,多半也是在这场战斗里拼到了极限吧,这么想着她举起碾压卿,准备彻底终结掉这只孽物的性命。

然而高高举起的战锤终究是没有落在那颗可憎的眼睛上,不是黑镜忽然脑子一抽心生怜悯之类的愚蠢理由,而是她的碾压卿忽然飞了出去。

连同她的右肩和右手一起。

两枚弹壳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雨中听起来却格外的清晰而清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镜忍不住转身怒视着从背后开枪击中她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一直在北极星的庇护下一直开枪的家伙居然在这时朝自己开了枪。

而不看不要紧,当她看到暴雨的样子后,她才发现暴雨和北极星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她看到北极星跪在地上单手撑地单手捂住脑袋,没有血色的唇瓣动了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看到暴雨摇晃着身体端起猎枪瞄准了自己,而她的瞳孔不自然地放大,同时呼吸的频率也在变得越发急促。

“喂,你们两个怎么——”

“砰”

又是一次向着自己的射击,擦身躲过两枚积蓄着魔力的子弹后黑镜意识到了异常的源头。

“精神污染。”

那只逃过一劫的怪物重新站了起来,而此刻黑镜终于看清——在它胸口处那些原本无人在意的嫩芽,此时已经变化为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植物,正在她的注视下缓慢绽开。

一瓣、一瓣地张开颜色艳丽到让人感到不适的花瓣,像是一朵生长在尸山血海中的异色花。

这是器官,武器,还是——

而在看到它绽开的瞬间,刚刚那阵电流般的刺激感再次流经全身,点醒了她。

是这朵诡异的花施放了精神污染,而她是负蚀体所以根本不会受到其中的影响,但以目前北极星与暴雨的样子来看,她们没能抵挡住这攻击。

北极星还能勉强维持着意识,但除此以外她什么都做不到,至于那个叫暴雨的精神已经开始错乱,完全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该死的,喂,给我醒醒……啧,不行么。”

黑镜一旦试图接近暴雨就会引起对方更为猛烈的攻击,见对方完全无法沟通黑镜只好决定先把她暂时搁置,既然精神污染的源头是那朵花,那么只要先把那朵花毁掉相关的效果就应该会一并解除。

可接下来发生的变故,却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在连续参战的过程中暴雨已经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命中率与打击部位以提升自己魔力的利用率,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弥补她本身魔力量不高的弱点,在刚刚用惊霆击中敌人时她本还为自己预留了一定能够移动与攻击的魔力,可在遭受了精神攻击后她的思绪变得混乱,眼前出现了幻觉,耳边产生了幻听,意识愈发紧张,连带着魔力也产生了不稳定的迹象。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附近属于负蚀体的魔力让她产生了应激反应,无意识间将仅剩的魔力毫不犹豫地填充进惊霆的枪管里对着离她最近的气息发射了出去。

在持续的魔力透支与持续的精神污染下,她的身心已经被逼至极限,就连维持魔法少女变身的形态都无法再坚持下去。

“噗通”一声。黑镜感知中属于魔法少女的魔力消失了一个,她下意识地回头瞟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视线。

一名黑发的少女倒在了冰冷的水洼中,脸色苍白面露痛苦,而那张脸,让黑镜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最终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怎么……会……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塌了一角。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结了冰,她眨了数次眼睛,却始终不敢想象眼前的景象。

她从不关心魔法少女的真实身份,那根本无关紧要,应该无关紧要才对。

可,为什么,倒在她眼前的,是她熟悉的人。

堇……

堇时绫。

那张她无数次对视过、错开过的人。

那个和自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与生疏的堇时绫。

她怎么可能是……

堇时绫,魔法少女暴雨。

瞬间,与魔法少女暴雨相关的记忆涌入了脑海中,与她的相遇,自己曾对她做过的事……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本应毫无关联点的身影此刻硬生生地重合在了一起。

她的妹妹,堇时绫,是魔法少女。

黑镜,张清唯一直认为魔法少女与负蚀体相关的事离自己日常中的生活很远,很远,远到不可能产生任何的交集。

可是这个齿轮如今忽然被塞进了齿槽中,剧烈错位,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她那个印象中一直伪装着、勉强着自己的妹妹眼下就以最狼狈的姿态倒在自己的面前,虚弱地像濒死的幼兽。

某种构建出“张清唯”与“黑镜”,却又将两者分别开来的秩序,无声地轰然坍塌。

“嘶”

一声细微的声响从耳边闪过,怪物胸口的花中冷不丁地投出了一根黑色的卷须,而这根卷须并未伸向处于震惊中的黑镜,而是绕过了她的身旁赫然袭向了倒在地上的堇时绫。

还没有时间思考与犹豫,也无需思考,身体已经比意识先行做出了选择。

……

好冷,好疼,浑身都使不出力气。

冰冷的雨滴不断拍打在呼吸微弱的脸蛋上,灌了铅似的眼皮用力抬了抬,挤出了一分模糊的光景。

发生什么了……?

无法思考,无法回忆,只是稍微调动思绪脑袋就如针刺般剧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而压抑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

好困,好想睡……

“醒……醒……”

额头上贴上了冰凉而湿润之物,温润而粗重的喘息粗糙地触碰着肌肤。

……是谁……?

尽力睁开眼睛,视线前方的模糊逐渐清晰。

紫色,紫色的眼睛,暴雨,我的眼睛?

不对……

她,你,你是——

“黑镜……?”

认出眼前的少女时,堇时绫混沌的意识复苏了几分,而二人额头贴着额头的距离让她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对方几分,可身体仍是不听使唤,错乱之下她的视线开始向下移动,望向了对方的身体。

“——”

一根如枝干般细长的卷须从眼前军服少女的胸口贯穿而出,锐利的尖端距离自己的胸口只差毫厘,而这最后一点点距离,正被她的肢体所阻拦,双手紧紧攥住了从胸口穿出来的部分,使其一分一毫也无法再深入。

自己被她救了。

然而,为什么呢。

明明是她救了自己,但是……

为何是她露出了一副获救般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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