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帘紧闭，将晨光过滤成暗淡的灰色。江怀时从狭窄的沙发上醒来，脖颈因不自然的睡姿而僵硬。她眯眼看向对面床——空了，被子整齐地叠放着，没有沈枝意的踪影。
"枝意？"江怀时瞬间清醒，翻身而起。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沈枝意正站在炉灶前煎蛋，身上套着江怀时昨晚借给她的 oversized T恤，下摆垂到大腿中部，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早。"沈枝意头也不回地说，"咖啡在桌上。"
江怀时愣在原地。这个场景太过家常，太过亲密，与她们所处的危机状态格格不入。沈枝意表现得就像...就像她们只是一对普通情侣，在某个寻常周末醒来。
"你...睡得好吗？"江怀时试探性地问，接过沈枝意递来的咖啡。
"足够好。"沈枝意将煎蛋盛入盘子，"我查了U盘里的其他文件。"
江怀时差点被咖啡呛到："什么时候？"
"凌晨三点。你睡得很沉。"沈枝意坐到她对面，黑眸直视她，"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江怀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沈枝意这种平静的语气比任何威胁都可怕——你永远不知道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
"比如？"
"'星'计划的技术参数。"沈枝意咬了一口煎蛋，"有趣的是，那些代码风格与'星'——那个神秘黑客的手法惊人地相似。"
江怀时的心跳漏了一拍。U盘里有"星"的代码？不可能！除非...除非父亲当年也用了同样的编程习惯，而她无意中继承了这些特点。
"巧合吧。"她强作镇定地说，"编程风格就...就像笔迹，有时候会相似。"
"嗯。"沈枝意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还有更巧的。我在文件里发现了一个加密子文件夹，破解后是一系列监控日志。猜猜谁经常访问这些文件？"
江怀时喉咙发紧。父亲？南宫瑾？还是...
"IP地址指向江氏科技内部网络，"沈枝意继续道，"但最频繁的访问来自一个校园IP，恰好在我们宿舍楼。"
江怀时的咖啡杯停在半空。完了，沈枝意已经将"星"与她联系起来了。这个发现比任何直接质问都可怕——它给了沈枝意证据，却选择不立即揭穿。
"那...挺奇怪的。"江怀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也许是谁在研究相关课题？"
"也许。"沈枝意微微一笑，站起身收拾盘子，"今天有什么计划？"
话题转变得如此自然，江怀时几乎跟不上节奏："我...需要联系父亲，问清楚'深红协议'的事。你呢？"
"继续分析U盘内容。"沈枝意背对着她洗碗，"特别是那些与'星'有关的部分。"
江怀时盯着沈枝意的背影，T恤下若隐若现的肩胛骨像一对即将展开的翅膀。这个女孩到底知道了多少？为什么选择不直接质问？是在收集更多证据，还是...在给她机会主动坦白？
"我们得小心南宫家的人。"江怀时转移话题，"他们肯定在找我们。"
"当然。"沈枝意关上水龙头，转身靠在橱柜上，"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回宿舍拿些东西。"
"太危险了！校园可能是他们重点监控的地方。"
"所以我不以'沈枝意'的身份回去。"沈枝意从口袋里掏出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平光眼镜，"'星'教过我一些伪装技巧。"
江怀时咬住下唇。沈枝意是在试探她吗？提到"星"时那种意味深长的语气...
"我陪你去。"她最终说道。
"不，你去找你父亲。"沈枝意的语气不容反驳，"我们分头行动效率更高。下午三点，图书馆三楼古籍区见。"
江怀时想反对，但沈枝意已经转身去换衣服了。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联系父亲。电话接通后，父亲的声音异常疲惫："怀时？你在哪？南宫家的人在到处找你！"
"安全的地方。"江怀时压低声音，"爸，我需要问你关于'深红协议'和林萱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不是通过电话说的事。来老地方见我，一小时后。"
老地方指的是江家在郊外的一处小别墅，童年时父亲常带她去那里钓鱼。挂断电话后，江怀时向正在戴棒球帽的沈枝意转达了这个计划。
"小心点。"沈枝意罕见地叮嘱道，手指轻轻整理着帽檐下的碎发，"南宫瑾可能监视着你父亲。"
"你也是。"江怀时忍不住伸手替她扶正眼镜，"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按耳钉上的按钮。"
沈枝意嘴角微扬："还在工作？我测试过了，有效范围只有三公里。"
"我...改进了一下。"江怀时不好意思地承认，"现在全球覆盖。"
沈枝意轻笑一声，那笑声让江怀时心头一暖："果然是我的'星'。"
这句话像闪电般击中江怀时。我的'星'？沈枝意是故意的吗？她真的知道了？
没等江怀时回应，沈枝意已经转身出门，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满屋的疑问。
一小时后，江怀时站在小别墅的门廊上，手指按在隐藏的指纹识别器上。门无声滑开，父亲站在客厅中央，脸色凝重。
"你没事吧？"父亲快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沈家那女孩呢？"
"安全。"江怀时简短回答，"爸，视频里林阿姨说你和她共同研究'深红协议'，但文件上有你的签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叹了口气，示意她坐下："林萱和我是大学同学，后来一起研究量子加密。'深红协议'确实是我们的成果，但当我们发现它可能被用于大规模监控时，决定暂不公布。"
"那签名呢？"
"伪造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南宫家为了得到这个技术，不惜伪造文件栽赃我。林萱发现后，决定将算法分成两部分——'织网'和'天罗'。"
江怀时皱眉："U盘里只有'织网'。"
"因为'天罗'在我这里。"父亲从内袋取出一个小型硬盘，"这是我多年来一直保守的秘密，连你母亲都不知道。"
江怀时接过硬盘，手指微微发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为了保护你。"父亲的声音低沉，"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但显然..."他苦笑一声，"我低估了女儿的...多才多艺。"
江怀时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影'、'星'、'江上客'..."父亲轻声列举，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以为我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做什么？"
江怀时瞪大眼睛："你...一直知道？"
"不全知道，但足够多了。"父亲揉了揉太阳穴，"从你十二岁黑进学校系统开始，我就意识到你不是普通孩子。后来那些'深夜散步'，那些突然掌握的格斗技能...我不问，是因为你需要这个空间。"
江怀时眼眶发热。原来父亲一直在暗中守护她的秘密，就像她守护沈枝意一样。
"沈枝意...她发现了吗？"父亲突然问。
"部分。"江怀时诚实回答，"她知道'影'的存在，现在可能也怀疑'星'...但我不确定她是否将所有身份联系起来。"
父亲沉思片刻："那女孩很聪明，像她母亲。林萱当年也是这样，总能看穿一切伪装。"他顿了顿，"你喜欢她，是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江怀时耳根发烫："我...我们只是朋友。"
"怀时，"父亲罕见地叫了她的小名，"看着我的眼睛说。"
江怀时抬起头，却无法说出那个谎言。她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父亲叹了口气："那就告诉她真相。所有真相。信任是双向的，否则再坚固的关系也会崩塌。"
江怀时握紧硬盘："如果她知道后恨我呢？如果我一直在欺骗她？"
"那你就用余生弥补。"父亲坚定地说，"但继续撒谎不是选择。"
离开别墅时，江怀时的思绪比来时更加混乱。父亲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告诉她真相。但如何开口？从何说起？"嗨，其实我不只是江怀时，还是多年来暗中保护你的'影'、'星'和'医'..."这太荒谬了。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与沈枝意约定的见面还有两小时。决定先回宿舍拿些必需品，江怀时叫了辆出租车。
校园看起来平静如常，但江怀时的"影"本能察觉到异常——停车场多了几辆陌生车辆，图书馆门口站着两个假装聊天却不断扫视路人的男子。南宫家的人已经布下监视网。
她绕到宿舍楼后方，从维修通道溜进去。走廊空无一人，但当她接近宿舍门时，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不是沈枝意，沈枝意有钥匙不会撬锁。
江怀时瞬间进入"影"的状态，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里面的人正在翻找什么，动作专业而迅速。通过门缝，她看到一个黑衣人正在检查她的电脑。
南宫家的情报人员。他们一定是在找与"深红协议"或沈枝意有关的线索。
江怀时权衡着选择：正面冲突风险太大，可能暴露身份；但放任他们搜查，电脑里的加密文件虽然难以破解，却并非绝对安全。
正犹豫间，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沈枝意发来的短信：「宿舍有埋伏。我在图书馆等你。」
江怀时悄悄后退。沈枝意怎么知道？她来过宿舍又离开了？还是通过其他方式发现的？
图书馆三楼古籍区人迹罕至，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沈枝意坐在最角落的桌子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古旧的书籍，但目光却锁定在笔记本电脑上。
"你没事吧？"江怀时滑进对面的椅子，低声问道。
沈枝意合上电脑："完好无损。你呢？见到你父亲了？"
"嗯。"江怀时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他说签名是伪造的，'深红协议'确实是他和林阿姨共同研发的，但从未打算用于军事用途。"
她从包里取出父亲给的硬盘："这是'天罗'，算法的另一半。"
沈枝意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接过硬盘："所以只有两者结合..."
"'深红协议'才能完整。"江怀时点头，"我爸一直保守这个秘密，连我妈都不知道。"
沈枝意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硬盘："南宫家和我父亲为了得到它，不惜一切代价...包括谋杀。"
这句话悬在两人之间，沉重而冰冷。江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点头。
"怀时，"沈枝意突然抬头，黑眸直视她，"如果你有一个秘密，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秘密，你会选择什么时候说出来？"
江怀时心跳加速。这是个测试吗？沈枝意知道了什么？
"我...我想等合适的时机吧。"她含糊地回答，"当确定对方已经准备好接受的时候。"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沈枝意追问，"当没有退路的时候？当秘密自己暴露的时候？还是永远不说？"
江怀时喉咙发紧："你为什么问这个？"
沈枝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昨晚从U盘里恢复的加密日志。看看这个IP地址和时间戳。"
屏幕上显示的IP正是江怀时常用的校园地址，时间则是她作为"星"活动的多个深夜时段。
"这...可能是巧合。"江怀时无力地辩解。
"还有这个。"沈枝意又调出一个窗口，显示的是"星"与"江上客"之间的加密通信记录，其中一条提到了"保护SZY安全"。
江怀时的手在桌下微微发抖。证据确凿，无法辩驳。沈枝意已经完全将"星"与她联系起来。
"枝意，我..."
"不用现在解释。"沈枝意平静地合上电脑，"我说过，我会找到答案的。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我的朋友，还是另一个想利用'深红协议'的人？"
"朋友！"江怀时脱口而出，"从来都是朋友。我发誓。"
沈枝意长久地注视着她，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最终，她轻轻点头："那就够了...暂时。"
她站起身，将硬盘收入包中："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合并这两部分算法。南宫瑾的人已经渗透了校园。"
江怀时跟着站起来，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沈枝意知道了一部分真相，却选择不深究，这种克制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不安。
"我知道一个地方。"她最终说道，"江家在城东有个废弃仓库，连南宫家都不知道。"
沈枝意点头："今晚八点。现在分头行动，减少被追踪的风险。"
她转身要走，江怀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真的没事吗？关于...那些发现？"
沈枝意停下脚步，没有挣脱，也没有转身："我更想知道，你没事吗？一直活在面具后面，不累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般刺入江怀时的心脏。累吗？当然累。每天维持多重身份，时刻警惕不暴露，那种孤独和压力几乎将她压垮。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因为保护沈枝意比什么都重要。
"值得。"她轻声回答。
沈枝意终于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今晚，我要听全部真相。不再隐瞒，不再谎言。能做到吗？"
江怀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能做到。"
"那就今晚见。"沈枝意轻轻抽回手，转身离去，背影在彩色玻璃投下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孤独又坚定。
江怀时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个装有"天罗"算法的硬盘。今晚，她将卸下所有伪装，面对可能失去一切的风险。但父亲说得对——信任是双向的，否则再坚固的关系也会崩塌。
而现在，她与沈枝意之间那道由谎言筑起的墙，已经到了必须推倒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