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时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醒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止痛药的副作用让她整晚都在做光怪陆离的梦——被追赶、坠落、还有沈枝意那双能看透一切的黑眼睛。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试着动了动左肩,伤口传来钝痛,但比昨晚好多了。床头的电子钟显示上午十点十五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醒了?"
沈枝意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倚在门框上,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家居裤,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得不真实。
"饿了吧?我做了粥。"她走近,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粥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可能是加了补血的中药材。
江怀时小心地撑起身子:"谢谢...你一直在这里?"
"大部分时间。"沈枝意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拂过绷带边缘检查伤口,"凌晨三点出去拿了点东西。"
江怀时注意到沈枝意眼下淡淡的青黑,一阵愧疚涌上心头:"你应该多休息,不用这样照顾我..."
"我想照顾你。"沈枝意打断她,声音轻柔却不容反驳,"尝尝粥?按照你妈妈的方法做的。"
江怀时眨了眨眼:"你认识我妈妈?"
"上周去你家吃饭时请教过。"沈枝意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她说你最喜欢这种加了莲子百合的。"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江怀时心跳加速。沈枝意亲自下厨,还专门学了她的口味...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她顺从地张嘴,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味。
"好吃吗?"沈枝意问,眼中带着罕见的期待。
"嗯,很棒。"江怀时由衷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昨晚...你说'我的人',那些雇佣的...?"
"通过暗网联系的。"沈枝意继续喂粥,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用了一些'星'教给我的技巧。"
江怀时差点被粥呛到。沈枝意再次提到"星",而且如此自然,仿佛已经确定那就是她。
"你...和'星'很熟?"她试探性地问。
沈枝意放下空碗,黑眸直视她:"熟到知道她左手腕有一道疤,喜欢在深夜工作,还有..."她轻轻拉起江怀时的左手,拇指抚过内侧那道细长的疤痕,"她救过我至少五次。"
江怀时的呼吸停滞了。沈枝意知道了。完全知道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枝意,我..."
"不用现在解释。"沈枝意站起身,拿起托盘,"吃完药再休息一会儿。下午...我们有很多话要谈。"
她离开时轻轻带上门,留下江怀时一人在床上,心跳如雷。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沈枝意正在给她时间准备——准备什么?坦白?忏悔?还是...告别?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江怀时胸口一阵刺痛,比肩上的伤口还要剧烈。
午后,江怀时拖着仍有些虚弱的身体走出卧室。安全屋不大,一间客厅兼餐厅,两间卧室,一个小厨房。她循着声音来到客厅,眼前的景象让她僵在原地。
整面墙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证据板,上面贴满了照片、文件、截图和便签。最中央是江怀时各个时期的照片,从十二岁到现在,周围辐射状连接着不同颜色的线。左侧整齐排列着"影"留下的所有纸条,右侧是"星"的网络活动记录,下方则是"医"使用的药物清单和"江上客"的金融交易。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证据板前的那张长桌——上面陈列着各种物品:江怀时掉落的发夹、她用过的咖啡杯、甚至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草稿纸。每一件都贴有标签,注明日期和情境。
沈枝意站在桌边,手里拿着最后一件展品——江怀时昨晚用的水杯。
"这是...什么?"江怀时声音发颤。
"真相。"沈枝意轻轻放下杯子,转身面对她,"关于你的,关于我的,关于我们之间所有的谎言和真实。"
她走近几步,黑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十二岁起,你就以'影'的身份保护我。十五岁创建'星'的黑客身份,暗中清除我网络上的威胁。十八岁成为'江上客',在金融世界为我铺路。还有'医',每次我生病受伤,那些神秘出现的特效药..."
江怀时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沈枝意不仅知道了部分真相,她知道了全部!那些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身份,那些午夜行动,那些秘密计划...全被挖出来了,像标本一样钉在这面墙上。
"你...什么时候确定的?"江怀时艰难地问。
"确定?也许是在你打晕赵刚那次。"沈枝意走向证据板,手指轻抚过那些纸条,"但怀疑...从第一张纸条就开始了。"
她转身,眼中带着江怀时从未见过的热度:"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不是随便找找,而是...倾尽一切地找。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线索,都不放过。"
江怀时喉咙发紧。这不是普通的调查,而是...执念。沈枝意的眼神,那种专注和占有欲,让她既害怕又莫名地心动。
"为什么?"她轻声问。
沈枝意突然笑了,那笑容美丽又危险:"因为你让我变得完整。每一次危险,每一次绝望,都有你在暗处守护。你是我生命中最恒定的存在,江怀时...或者说,我的影、我的星、我的守护天使。"
她每说一个名字就向前一步,直到将江怀时逼到墙角。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江怀时后背紧贴墙壁,无处可逃。
"我本可以更早揭穿你。"沈枝意轻声说,手指抚上江怀时的脸颊,"但我在等...等你主动告诉我。等到昨晚,你差点为我送命,却仍然选择沉默。"
江怀时眼眶发热:"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江怀时声音哽咽,"怕你觉得我一直在欺骗你、监视你...怕失去你。"
沈枝意的手停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恨你?"她突然轻笑一声,"江怀时,你根本不明白..."
她后退一步,指向那面证据板和陈列桌:"这是恨的样子吗?我收集关于你的一切,记住你说的每句话,甚至保留你用过的纸巾...你觉得这是恨?"
江怀时震惊地看着那些物品。这不是普通的调查证据,而是...珍藏。沈枝意珍藏着她存在的每一个痕迹,就像珍藏宝物一样。
"那...是什么?"她颤抖着问。
沈枝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厨房:"你还没完全恢复,应该多喝水。"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江怀时不知所措。她看着沈枝意从冰箱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这瓶酒她认得,是父亲收藏的1982年拉菲,怎么会在这里?
"你父亲昨天送来的。"沈枝意仿佛读懂了她的疑惑,"说是给你补血。我想...也许我们需要一点酒精来缓解接下来的谈话。"
她熟练地开瓶倒酒,深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旋转。江怀时接过酒杯,手指不小心碰到沈枝意的,一阵微妙的电流窜过脊椎。
"敬真相。"沈枝意举杯,一饮而尽。
江怀时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喝完。酒精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虚假的勇气。
"你刚才问,如果不是恨,那是什么。"沈枝意再次倒酒,这次倒得更满,"答案很简单:你是我的。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当'影'第一次救我的那一刻起。"
这个宣言让江怀时心跳漏了一拍。沈枝意的语气平静,但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我...不明白。"
"那就再喝点。"沈枝意递过酒杯,"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
一杯接一杯,红酒瓶很快见底。江怀时感到头晕目眩,伤口隐隐作痛,但更强烈的是酒精带来的温暖和放松。沈枝意也喝了不少,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却越发清明。
"你知道吗,"沈枝意突然说,"我母亲死前一周,曾经提到过你。"
"我?"江怀时困惑地眨眼,"但那时候我才..."
"四岁。是的。"沈枝意靠近,手指缠绕着江怀时的一缕黑发,"她说'江家的女孩会保护你'。我以为她神志不清了...直到十二岁那年收到第一张纸条。"
江怀时努力集中精神,酒精让思维变得迟缓:"所以...你一直知道是我?"
"不,我怀疑过很多人。"沈枝意轻笑,"直到高中,那些巧合实在太多了。你总是出现在我需要的地方,知道我不知道的事...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她起身从证据板上取下一张照片——十五岁的江怀时在学校电脑室,屏幕上隐约可见"星"常用的编程界面。
"从那时起,我开始认真调查你。"沈枝意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温柔,"越调查,越确定。越确定,就越..."
"越什么?"
沈枝意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吻上江怀时的唇。这个吻带着红酒的醇香和不容拒绝的强势,江怀时的大脑瞬间空白,只能被动回应。
当沈枝意终于退开,江怀时的嘴唇微微发麻,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越想要你。"沈枝意完成了句子,拇指轻抚过江怀时湿润的下唇,"全部的你。不再隐藏,不再谎言。"
江怀时沉浸在刚才的吻和酒精的迷雾中,几乎要脱口而出所有秘密。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警告她:这不正常。沈枝意的行为,那些收集的物品,这种极端的占有欲...这不健康。
"我...需要空气。"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走向阳台。
夜风清凉,江怀时深吸几口气,试图理清思绪。沈枝意知道了一切,却似乎...不在乎被欺骗,不在乎被监视。她在乎的只是江怀时没有主动坦白,没有完全属于她。
这太复杂了,比任何多重身份都复杂。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枝意拿着一件外套跟了出来。她温柔地为江怀时披上,手指在肩膀处流连,正好是伤口的位置。
"疼吗?"她轻声问。
"有点。"江怀时老实承认。
"你为我挡了那一刀。"沈枝意的声音突然变得脆弱,"为什么?明明可以躲开的。"
江怀时转身面对她,酒精让勇气倍增:"因为是你。如果是你,一千次我也会挡。"
沈枝意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是含了泪水。她再次吻上江怀时,这个吻比之前更加热烈,带着某种绝望的渴望。江怀时回应着,双手不自觉地环住沈枝意的腰,将她拉近。
"告诉我全部。"沈枝意喘息着分开,"今晚,不要再有秘密。"
酒精、月光和沈枝意的吻——在这种三重迷醉下,江怀时终于崩溃了防线。她开始讲述,从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从知道原著剧情到决定改变沈枝意的命运。所有的身份,所有的行动,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沈枝意安静地听着,手指不时抚过江怀时的脸或头发,仿佛在确认她是真实的。当江怀时说到差点在仓库暴露身份时,沈枝意轻笑出声;当提到每次留下纸条后的忐忑时,她眼中闪过温柔的光芒。
"...所以,就是这样。"江怀时终于说完,精疲力竭地靠在栏杆上,"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英雄,只是一个...作弊者。提前知道剧情,所以才能一次次救你。"
沈枝意思考了片刻,突然问:"原著中我的结局是什么?"
江怀时喉咙发紧:"被南宫瑾控制,精神崩溃...最后自杀。"
沈枝意的表情凝固了,然后慢慢变成一种可怕的平静:"所以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嗯。"
"那原著中...有我们吗?"
江怀时摇头:"没有。江家只是背景板,甚至没有具体描写。"
"所以我们是原创剧情?"沈枝意突然笑了,那笑容明媚得照亮了夜空,"我喜欢这个设定。"
她拉起江怀时的手回到客厅,指向那面证据板:"看,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不是原著决定的,而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你的每个身份,我的每次寻找...都是真实的。"
江怀时被这种解读震撼了。她从未想过从这个角度看待自己的行动——不是破坏原著,而是创造新的故事。
"你不生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关于我隐瞒的一切..."
"生气?"沈枝意摇头,"我只气你不早点告诉我。但没关系,现在我知道了。全部的你。"
她再次吻上江怀时,这次更加温柔,带着某种承诺的意味。酒精和疲惫让江怀时几乎融化在这个吻中,意识开始模糊。
"睡吧。"沈枝意轻声说,扶她回到卧室,"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江怀时迷迷糊糊地点头,陷入柔软的床铺。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沈枝意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是一句近乎呢喃的低语:
"现在你永远是我的了。"
这句话本该让她警觉,但在酒精和疲惫的作用下,江怀时只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沈枝意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然后回到客厅,从隐藏的抽屉里取出一副手铐,在月光下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冰冷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