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浴桶之中一时只剩水声潺潺。白初缓缓开口，声音柔软低沉，像是从雾气中传来：“我曾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被困在无边的深渊里……周围黑暗如墨，只有一块玉片，告诉我如何引动天地灵气。”
林远舟微微一怔，下意识问：“你是说，那块残玉传你功法？”
白初轻轻点头，目光却避开了他。
“那玉片中的化身……残破、模糊，我根本看不清它本来的样子。只有身躯与气机在感应之间，才一点点学会了如何运转灵气。”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冷，“所以别再问我师承。我没有。”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她确实靠残片感悟无名玄功，但她绝不会告诉林远。而那玉片背后，还有另一个意识在沉睡，一个她也说不清关系的先祖意识。
林远舟没再追问，只觉得心头一阵紧缩，像是听见了某种不该听的秘密。
水面一阵轻波荡漾，他略微挪了下腿脚，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足尖碰触到某样细滑柔腻的东西，宛若玉脂，柔而不腻。
他僵了一瞬，下意识往下一瞥，才意识到，那触感分明来自白初的腿。
对面，白初的眸色忽地沉了几分。她未动，像是已察觉，又像是全然不在意，只略略扬眉：“林公子，你脚乱动什么？”
林远舟的耳根腾地一下红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试图移开脚，却偏偏水中方向混乱，一阵波动，反倒更大面积地扫过那一抹温润。
白初脸上的神情有了一瞬的微妙，不是全是羞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她微微歪头，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哦？你不是说，只想了解我？”
林远舟顿时无措，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拔腿退出，还是该立刻辩解。他的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初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忽然生出几分捉弄的念头。
她轻轻抬起腿，水波一荡，脚背柔若无骨地在他膝侧划过，带着不容忽视的触感，又若无其事般收回。随即，她一边倚靠在浴桶边缘，一边淡淡开口：“你若真有胆，就坐着别动，我继续说。”
林远舟已经坐如针毡，却强行忍着，面红耳赤地应道：“你说，我听。”
白初没笑，只轻轻垂下眸。蒸腾水雾遮去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一截清晰弧线的下颌，和眼角那点冷静与克制。
她继续娓娓道来，声音仿佛低得只剩气音：“我本是山寨上的一个铁匠之女……我醒来那夜，天旋地转，那个玉片在我识海裂开一条缝，这才知自己原来是沉落修仙家族的后裔。”
这句，便近乎完全是谎。
可她说得平静，像在陈述一场旧梦。
林远舟听着，却只觉那股迷雾愈发浓重。她像一个谜，一个无法解开的结，而他越靠近，便越无法自拔。
而水面下，他的腿依旧轻轻贴着她，谁也没有再移动。
短暂的沉默里，空气仿佛更炽热几分。白初忽然问：“林远舟，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林远舟沉默了片刻，回答的声音却格外认真：
“我想知道你是谁，也想陪你看你成为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轻轻落入心湖深处，激起难以言明的波澜。
白初静静看着他，良久，只回了两个字：“呆子。”
她转过头，闭上眼，不再说话。可心中的某处，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正悄然松动。
眼皮微睁开条缝，白初只见林远舟高抬头面向房顶，口中不停呢喃着：“观美人如白骨,使我无欲,观白骨如美人,使我无惧,无欲无惧,可谓众生相...”
白初轻轻一笑，心底生出几分玩味。她靠得更近，几乎贴近了林远舟的身躯，几乎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
她先是感受到林远舟的紧张，心中微动。
这小子倒真是没什么色胆，明明心里有欲望，却又不敢进一步。那股羞怯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想要调侃他几句，甚至带着几分不经意地靠了过去。
然而就在白初正准备继续挑逗，心中愉快地准备看他窘迫的模样时，一阵意外的力量传来。
林远舟的膝盖在她腹部轻轻顶住，原本近乎毫不在意的白初忽然感到一阵刺痛的异样感。那股温热的力量，带着某种无法掩饰的触动，让她瞬间有些愣住。
随即，她没能及时稳住身形，倒了过去——这一下的失重感使她忍不住出了一声轻微的低呼。身体前倾，失去平衡的她手脚并用，试图抓住什么，却在水下碰到了一股炙热的触感。
白初并未立刻意识到自己握着的是什么，只觉得掌下那股温热带着奇异的跳动，竟比热水更灼人一分。
林远舟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看着水面，花瓣浮浮沉沉，遮住了所有水下的光景，也遮住了他此刻几乎崩紧的神经。他原本想躲，却发现身体在这一刻背叛了意志。她的指尖每一次轻动，都是火星落入油池。
她还没发觉？
林远舟咬紧牙关，喉结微动。他怕说出口，就再也掩饰不了。
白初却终于觉察到了林远舟的沉默，那种僵直与呼吸间的不自然，让她缓缓抬起眼，看向他的脸。
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不念了？”
语气里带着戏谑，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握着的触感越来越不对。那种形状……她心头一跳，猛然松手。
但那刹那的温度已经在指尖烙下了不可抹去的记忆。
水下的花瓣随她动作散开了一些，露出一丝水面波动的空隙，白初倏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到底抓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为什么不说！？”
她瞪向林远舟，脸颊早已被蒸汽熏得泛红，此刻却因羞意而更红三分。。
气氛再次凝住。
两人皆不语，浴桶内水声细碎，仿佛将这场意外的沉默缓缓拉长。半晌，白初轻哼一声，别过脸道：“算了，当我不小心摸到木桶了。”
林远舟低声回应：“嗯……我也当没被摸到。”
这荒唐的对话，终于让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笑意在水汽中氤氲着，冲散了些许尴尬，也让这段不经意的亲密多了几分默契与心照不宣。
林远舟面红耳赤，努力压抑着那股不适的感觉，他咬紧牙关，试图让自己不表现出任何异常，但显然身体上的反应无法完全掩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你弄疼我了。”
白初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她一开始是想逗逗他，但现在显然有些过头了。
“抱歉，没想到会……这么直接。”白初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些许真诚，她从浴桶中抬起身，朝着他看去。她虽然一向冷静，但面对这种突发的尴尬情境，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远舟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没事……我没事。”
他也清楚，这一切其实都怪他太过紧张，没能保持冷静。而白初显然已经察觉到他的某些反应，也许她故意这么做，调侃、挑逗，可不管怎样，局面已经变得有些难以收场。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空气中的蒸气似乎也变得更加炙热，四周的寂静只让这份尴尬愈发显得难以承受。
白初稍微整理了下衣服，目光不自觉地回避了他：“你，过来。”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林远舟咬着牙，心中虽然动荡，但仍旧没有退却。他迈步走向白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坐下。”白初低声道，眼中有着一抹调皮的笑意。
而这一次，林远舟终究还是低头坐了下来，尽管心中复杂的情绪交织，但他还是顺从地坐在了她身旁。
水汽氤氲，花瓣浮动间，两人的笑声在空气中稍纵即逝。白初的目光落在林远舟脸上，见他嘴角微翘却眼神闪躲，忽然生出一丝调皮的心思。
既然他先闯进来的，那就别怪她反客为主了。
她干脆收起水中探寻的手，顺势向前，双手轻搭在林远舟的肩上，缓缓跨坐在他屈起的膝上。水面荡起一圈圈细碎涟漪，花瓣掀动，露出藏在雾气下的对峙。
林远舟猛地一怔，双手本能地抬起，却又悬在半空，不知落在哪。
“白初……”他喉头轻动，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与不确定，“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初斜睨着他，唇角微扬，神情似笑非笑：“你不是进来了？坐下了？连我抓错东西都装作没发生……现在倒问我？”
她的声音轻柔，却句句不让，像是在翻旧账，又像在剥开他最后一层自持的伪装。
林远舟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孔，只觉心跳愈发紊乱。他自诩见多识广，眼下却像个初入红尘的书生，不知该进该退。
白初看出他的犹豫，忽而靠得更近些，呼吸轻浅地拂过林远舟的颈侧，低声问道：“你怕了？”
林远舟瞳孔微缩，却未答话。半晌，他才低低吐出一句：“你不是这样的人。”
白初听罢，先是一愣，随即笑意敛去。
她缓缓直起身，水珠沿着肩线滑落，落入水中不见踪影。眼神不再调笑，只剩淡淡一抹讽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林远舟沉默。他看着她眼中的微光，忽然意识到这场看似暧昧的试探背后，是白初在夺回某种掌控。
她本不打算被谁看穿。
浴室中一片静默，只有水声与两人呼吸轻响。
最终，林远舟低声开口：“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这句话出口时，他的手落在了白初腰侧，力道克制，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白初没有动，片刻后，轻轻一声嗤笑。
“那你最好别后悔。”
一个时晨，白初勉强换好了衣物，全身因过度疲劳而隐隐作痛。她转身看向坐在床边的林远舟，他依旧沉默不语，面露忧虑。
清醒过来的白初深吸一口气，轻轻整理了下衣襟，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无力与痛苦，心底的那股莫名的恼火与杀意瞬间涌上心头，但很快被压抑下。
“林远舟，”她冷淡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滚出去。”
林远舟的神情微微一愣，眼中满是未曾消散的担忧。此时白初的面色苍白无血，气机微弱混沌，他清楚她身体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但她又表现出先前那种与他隔绝的态度。
“白初……”林远舟声音低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白初打断。
“出去！”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你离我远点！”
林远舟犹豫片刻，心中有些痛苦与挣扎，但最终他低下头，站起身，转身走向门口。站在门前时，他停下了脚步，深深看了白初一眼。
“你不需要我了？”他低声问，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安。
白初没有抬头，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的衣物上，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所说的话。
“你能做什么？”她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疲惫，“不如出去吧，我需要休息。”
林远舟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胸口仿佛被一块石头压住，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让她更加反感。于是，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白初背对着门，闭上眼，心中既有疲惫，也有一丝冷静的自嘲。自幼体弱多病，方才的折腾让她几乎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而自己与林远舟之间的关系变化，似乎变得愈发复杂与陌生。更令白初后怕的是，刚刚绝对有什么影响了她心智，令她做出自己绝不可能愿意做的事。
她坐在床边，双手按住额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她施压。这种感觉，比任何语言的冲突都来得更让人感到不安。
白初无力地靠回床头，闭上眼，暂时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情。
与此同时，走出房间的林远舟站在走廊上，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陷入了一种无法挣脱的漩涡中，白初的冷漠让他愈加不安，而她的痛苦又让他感到深深的自责。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烦乱，默默走向自己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