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禾凝眸盯了他几息,随后突然展颜一笑:“算了,敛尸人身上谜团重重,谁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许是他们心血来潮才告诉你一些事情的。”
卫鸯依旧低着头,不动声色。
沈幼禾喜怒无常,他并不擅长应对。
“匪寇么……”
沈幼禾食指点着嘴唇,思索着道:“倒是有那么些印象,南边几十里外有个李家村,村子里有个叫做李文仲的豪客,听说枪法了得,且名声在外,笼络了一大批江湖中人养在村子里,会不会是他?”
她突然看向卫鸯,笑了笑,说道:“不如,你就去李家村去探查一番吧。”
卫鸯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他虽然修炼了天雪功,内功变强了一些,但一点武学招式也不会,如果那李文仲真是屠杀小镇的大寇,他必是有去无回的。
“放心啦~”
沈幼禾拍了拍他的脸颊,笑着道:“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先回去再说。”
卫鸯心思沉重地点着头。
突然,他心有所感,转头看去。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的时间,敛尸人已经快要走出目之所及的范围了。
但他还是能够看到,在送丧队的末尾处,那道身影正诡异地面对着他。
………
回到营地,沈幼禾命令大军进驻小镇,只留下了三个人。
三人分别是卫鸯,李迟,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
卫鸯认出了这个少女,正是此前保护流民,后又被流民拖累,被血鬼营捕获的那个女侠。
卫鸯记得初见此姝时,她脸上尽是悲天悯人之色,但那种神色,现在已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阴鸷。
短时间内,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侠沦落为了低贱的奴婢,让她成长了很多。
三人相互没有对视,都是看向了沈幼禾。
沈幼禾道:“李迟,你带着鸳奴,雪奴,去南边的李家村,调查他们是否有从寇屠镇之举。”
“是!”
李迟躬身应下,又问道:“若是有呢?”
沈幼禾淡淡说道:“除祸首,待其自乱,我再发兵剿之。”
………
三人各自取了一匹快马,趁着夜色,向着南边行去。
“谁教你这么骑马的?”
李迟看着卫鸯紧张地快要贴在马背上了,皱眉道。
“……”
卫鸯沉默,他没有学过骑马,那一日卫家堡暴动,他就是这样趴在马背上逃走的。
“屁股坐在马鞍中央,别趴着,坐直了,双腿夹住马身,腿别绷得太直,握住缰绳……”
卫鸯照着李迟说的做,但突然间,身下的马像是受到刺激,开始不断跳跃,想要将他扽出去。
卫鸯始料不及,直接被甩飞,摔在了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同时,手臂还稍有些骨折。
李迟立刻翻身下马,持住缰绳,按住马身,不过几息间就安抚了马匹。
他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卫鸯,说道:“许是这匹老马换了新主,不适应你的力道,才把你甩飞的。”
说着,他把缰绳丢给了卫鸯,道:“马的习性、甩缰的力道和频率、对速度的掌控,这些都不是你短时间内就能了解的,你还有的学呢,若是以为靠着自身天赋就能学好,结果只会是骑得越快,摔得越惨。”
卫鸯听着这番话,心中微沉。
李迟冷哼一声,便要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卫鸯突然单膝跪地,低着头,说道:“李大人,鸳奴初为主人效命,的确有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害怕惹怒主人。”
“鸳奴斗胆请求,以后侍奉主人时,若是有不懂之处,可否来请教李大人?”
李迟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卫鸯,片刻后,才笑着道:“能有这种觉悟,你很不错。
你我皆是为大人分忧,指教一二,并无不可,以后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
卫鸯依旧低着头:“鸳奴谢过李大人!”
一旁的马上,雪奴冷漠地看着两人,心中满是冷笑。
她方才注意到了,卫鸯控马时,李迟弹出了一枚石子击打在马颈处,这才导致了那匹马的暴动。
很明显,这是卫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李迟,李迟在给他教训。
而卫鸯也是反应了过来,立刻跪下低头服软和示好。
他明明有着男儿身,长着女人脸,却无男人的尊严,亦无女子的贞烈,真是可笑。
而李迟也因为卫鸯的低头,态度有所缓和。
雪奴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着极度厌恶之色。
这世界本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卑鄙、下贱到无可救药,这些家伙蝇营狗苟,造就了这个乱世。
她若是早点想通这一点,何至于被那些吸血的虫豸给拖累,何至于被那些丧命的老鼠所凌辱。
而雪奴和李迟只看到卫鸯低头服软,却没有看到,卫鸯低垂的眼中闪着的屈辱,还有他几乎要磨出血的牙齿。
………
凌晨时分。
天刚破晓,三人就已经到了李家村外。
三人没有进村,而是环绕李家村观察了一番。
李家村并不大,远远看去,只有稀稀落落十几个房屋。
而在这些房屋的周围,还驻扎着许多营地,外围甚至还用栅栏围了起来,只留了一前一后两个入口,这两个入口还各设有两个守门人。
“比起村子,这里倒更像是一座营寨。”
李迟眼中闪着嘲讽之色,说道:“这李文仲沽名钓誉,倒还真让他招来了一些乌合之众。”
他瞥了跟前两人一眼,道:“雪奴,鸳奴,你们怎么看?”
雪奴淡淡说道:“只靠李家村周围的田庄,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小镇的屠杀,多半就是他们干的。”
卫鸯沉默,他低头服软之后,李迟对他的态度倒是好了一些,甚至主动告诉了他一些事情。
他才明白过来,沈幼禾这么个看起来不似善类的人为什么要管小镇屠杀的事情。
因为贪狼军的驻地就在距离小镇不足百里之地,那处小镇受贪狼军庇护,贪狼军平日里向小镇收取钱粮赋税。
但小镇却在沈幼禾外出时被屠杀一空,这不仅是抢贪狼军的钱袋子,更是在打沈幼禾的脸面。
沈幼禾的情绪之前看起来没有波动,但心中估计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这么个情况下,若事情真是李文仲干的,为什么他们还留在李家村,是觉得自己事情做的够干净?还是觉得能够承受住沈幼禾的怒火?亦或者……事情不是李文仲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