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传来的是一声闷响。
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拿出风衣下的水袋,又倒了一些。
“可惜你喝不了,不然就给你来点了。”
没有任何回应。
“还是跟你说话比较舒服,要跟那些家伙聊天,估摸着舌头都要打结了。”
暮又喝了一口酒,他的面前,是一块没什么痕迹又不大不小的墓碑。
“…自从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来,咱就在这里做了这么一个苦比活儿。”
墓碑没有回答他,就那么立在那里。
“上辈子跑野鸡公司当社畜,被大运撞死落到这里来掘坟,哈哈,我这两辈子算是有了。”
暮又喝了一口酒。
二十多年前,他还在一个小公司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文案撰写员。
平常他只需要把文案写给老板,完全不需要和其他无关的人交流,只不过经常因为老板各种刁难而牢骚满腹。
直到一天下班时,大运的车灯闪着耀眼的白光让他来到了这里。
“不过还好,咱也不需要跟那么多人去聊,而且,别人也不敢靠近咱。”
他伸手抓了一把旁边的杂草。
原本在月光下冒着莹绿光泽的杂草,迅速变得漆黑无比,不一会儿化作了一股粉末随风飘散。
“你瞧,咱只要碰到活物,它就会枯萎掉,咱可喜欢这玩意儿了。”
暮的脸上充斥着愉快和放松。
他并不喜欢和人交谈,哪怕是接近别人,他都会血压高涨,索性自己也少与人相处,自个儿一个人,互不影响,多快活。
而且守墓人这个工作,也不需要太多人。
拍了拍风衣上的尘土,暮缓缓站起身,抬起了一旁的铁铲扛在肩上,提着还燃烧着的油灯。
“那咱走了,你自己继续睡吧,咱不打扰了,还有工作要干呢。”
这片墓园的石碑杂乱不堪,但植物却相当稀少。
暮的目光扫过一块块墓碑,有名字的很少,他当了十多年的守墓人,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横死之人,哪还有名字可寻。
他望望不远处的教堂,那教堂破烂不堪,窗户中没有任何的灯光,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教堂早就没有人了。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被一个老守墓人收养时,这教堂就已经破败至此了。
暮,这是那位老守墓人给他取的名字。
那是因为他遇到如小流浪汉般的暮时,正是傍晚时分。
由于守墓人穿得很厚实的缘故,老守墓人避免了化为粉末的下场——暮的能力必须要身体直接触碰才能生效。
花了几年时间将暮养大,教会了他如何看管墓地和生存的技巧之后,苍老的守墓人留下了自己的工具,便离开了这里,不知所踪,暮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毕竟他们两人平常都是沉默寡言,老守墓人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暮,只是让他以“老头”称呼自己。
而暮现在还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不愿意接触其他人罢了。
当然其他人也因为他举止“怪异”不敢接近他,即便要说话也都是三米开外。
偶尔给附近村子做个葬礼,得的报酬还不至于饿死,毕竟这附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墓地。
葬礼也很简单,茅草一包,铲子一埋,完事儿。
暮只需要每天看着墓地,把一些乱七八糟的野兽赶走就可以了,不然哪天来头野猪把谁的墓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没准饭碗都要丢。
“要能打到几只野兔,就能开个荤…”
“轰——!”
暮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让得远处林中的鸟儿都被惊得飞了起来,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他立马找了一块墓碑蹲了下去,油灯都被他甩在了地上,好在没撒出来。
“靠…什么动静?”
暮稍稍探出头,看向了声响传来的方向。
一切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能听到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
又等了一段时间。
还是无事发生。
暮终于从墓碑后面钻了出来,慌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油灯。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决定去那边看看。
自己管的墓地可由不得别的什么东西来撒野。
顺着声音的方向,暮小心地摸过去。
他很快便看到了一个坑。
一个漆黑的坑。
坑的四周都是烧焦的泥土,上方还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浓烟。
“怎么凭空有东西爆炸了?”
暮很疑惑,他俯下身,将油灯放在地上,伸手抓了一抔泥土。
泥土抓在手心还是有些烫手,而且干瘪无比,像是被蒸发了水分。
又左右瞧瞧,暮并没有发现其他什么可疑的地方,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划痕,直通教堂门口。
“看这样子,难道是有小偷?…刚刚那个其实是炸弹?”暮咂咂嘴。
十多年来他可没见识过有盗墓贼会来这种乱葬岗偷东西。
今天他倒是想见识一下。
跟着划痕,暮来到了教堂门口。
他听到了教堂里传来一阵铁器碰撞的声音。
将油灯缓缓放下,暮从腰间取下了一把滑膛短枪,上了膛,紧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依旧扛着那把铁铲。
一只脚踏进教堂,月光顺着教堂破碎的屋顶撒了下来,而刚刚那铁器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这让暮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要是一群人咋办。
要是是个什么怪物咋办。
暮有点后悔跟过来了,虽然他在这个世界暂时没看见过怪物,但传说还是听过一些的。
比如巨龙、多头生物之类的。
不过鬼魂幽灵之类,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一次,多半是不存在。
但刚才铁器的声音,暮能判断出,这大概率是什么人来了。
要是一群盗墓贼,暮又不怎么会交流,到时候他会不会像鸡一样被剁了,他不知道。
但俗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暮走到大厅之中,四下望望,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自己吓自己…”
还没等他说完,他就感觉身后的汗毛莫名倒竖了起来。
本能让他迅速往侧面一躲。
接着,一个巨大的东西就从他的鼻子前面擦了过去。
“咔——啪!”
教堂里的木头椅子受不了这种冲击,瞬间就被那东西打得粉碎。
“我去!”
暮由于紧急躲闪打了个趔趄,赶忙站稳脚跟定睛一看。
那东西看上去有齐人高,深深嵌入了地里,通体闪烁着些许金属的光泽,锈迹遍布了它的全身,剑柄倒是比较细,还绑着些许皮带。
“…它是被丢过来的?”
想到这里,暮不由得冷汗直冒。
那这丢这东西的人,是有多恐怖?
“喂…”
些许沙哑却又十分细腻的声音打破了暮的思绪,听上去很明显是女生。
暮连忙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他看见了一道瘦弱且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位光着脚的少女。
紫白相间的齐肩碎发,稚嫩的脸颊在月光照耀下闪着惨白的光亮,脸庞很自然,鼻梁小而高挺,耳旁还有一块花朵形状的饰品。
她的衣服很破,就像一块破布覆盖在上面一样,隐隐约约露出了她娇小却凹凸有致的身体。
生锈的镣铐和锁链紧紧地绑在她的四肢上,和身上一道道伤疤相互映衬,显得格外瘆人。
她那双金色的眼睛眨了眨,看向了暮,接着张开了她那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发出了冰冷的声音。
“…你是,谁?”
还没等暮回答,她将手中的链条朝着暮丢了过来。
暮只感到脖子被卡住了,接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少女飞了过去。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少女的铁链拉了过去,而且由于少女比自己矮一个头,导致整个人是滑跪过去的。
两人几乎快要贴在一起了。
接着他们四目相对。
暮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心脏甚至要从胸腔之中蹦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和人靠得这样近,尤其是女孩子。
“…要么说话…要么就,永远闭嘴。”
少女右眼角的那块火焰形的花纹闪烁着鲜红色的光芒,她冷冷地盯着暮,手中的铁链随时准备握紧。
暮睁大着眼睛,呼吸变得越来越剧烈。
他的忍耐度到了极限了。
“你…你TM的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啊啊!”
暮喊了一嗓子,左手狠命一推少女的前胸,接着右手用力一挥,那和脸大的铁铲头就那么狠狠地拍在了少女的太阳穴上。
“呼!”
一团火焰,非常唐突地从少女胸口,也就是暮触碰到的地方迸发而出。
一股猛烈的灼烧感瞬间充斥着暮的手指,他赶忙收回了左手。
虽然他没明白为什么会有火焰,不过好在少女因为太阳穴被击中,手瞬间没了力气,他这才得以脱身。
但还没等暮有喘息的机会,少女的身体只是稍微顿了顿,她眼角的花纹红光闪烁,那塌陷下去的太阳穴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骗…骗人的吧?”
暮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紧接着,他发现了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自己的左手好像已经碰到了她的身体。
但她却没有变成粉末。
没等暮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少女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
那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兴奋的,痛苦的,却又带着一丝疯狂。
她那苍白的脸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诱人的红润。
“…有意思,你的身体,好像有种,特别的味道。”
少女露出了一抹灿烂却又骇人的笑容,虽然这笑容的美丽让暮看得有些失神,但接着便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就好像一朵罂粟花一样,虽然鲜艳无比,却又因为剧毒而让人却步。
少女舔了舔嘴唇,眼神紧紧锁住了暮。
“那便,让我试试,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