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满上了,是暮熟悉的气味。
他向村民讨了点布条,把自己除了脸以外全身上下所有露出皮肤的部位全部遮住,再把那层铠甲穿上,才肯来参加村民们的篝火晚会。
而白拒绝了穿那套铠甲,理由就是“不想穿”。
虽然在旅店买了十几年的酒,但由于暮以前都是将自己整个裹住,所以没有村民能把那个蒙面怪人跟现在这个小年轻联系起来。
不过这次,他倒是让老板用酒装满了自己的水袋子,因为过了这次,怕是很长时间喝不到村子的酒了。
暮端起酒杯,一口便把一整杯酒喝下了肚。
酒的味道其实并不是很好,浓度很低,而且还有一股奇怪的苦味。
但是暮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有酒喝就不错了,一年下来荤开过几次都数得过来。
倒不是暮没钱买,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的生产似乎都特别原始,很多东西甚至要靠游商。
暮对这个是无所谓,只要一个人待着,啥都可以。
“英雄,这酒还合胃口吧?”
旅店老板笑着又给暮倒上了一杯酒。
“其实,不用一直叫咱…英雄,怪尴尬的。”
暮说道,看着眼前的篝火,虽然火不大,但是村民们都围着它,或开怀痛饮或放声歌唱,好不热闹。
而暮的心里只想着如何赶紧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休息,他拿着酒杯,左瞧瞧右晃晃,怎么样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村民们时不时还往他的方向看一眼,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酒,没味道。”
白说道,她将酒杯靠近自己的嘴唇,轻轻抿了一口,试图像其他人一样回味酒的味道,但似乎毫无用处。
“你…你没有味觉吗?”
眼见旅店老板远去加入了人群,暮这才悄悄开口问道。
“没有,我觉得,奇怪。”
白那惨白却又可人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倒显得有些血色,紫白色的碎发在火星子之中轻轻飘荡,她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上的酒杯。
“但是,酒的感觉,好。”
虽然她还是面无表情,但是至少没有那种冷酷的状态,倒是终于有些小姑娘的那种单纯的样子了。
暮看着她,不禁有些出神,但很快他就猛地晃了两下脑袋,打消了这种念头。
咱在想什么!现在有多正常,指不定到时候就有多疯!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不过,至少现在,她暂时不会发疯了,这就很好。
“…英雄,你们二位是从哪里来啊,很生的面孔啊。”
正思索间,暮的背后走过来一位有些佝偻的老婆婆,他衣衫有些褴褛,拄着一根木制的拐棍。
老婆婆的突然出现可把暮给吓到了,他急忙转身,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接触。
“啊,您是…”
“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我听说了你们二位的所作所为,这次还真是谢谢你们了。”
“…其实,咱…咱也没有出啥力,你们该…多感谢她。”
暮指了指那边埋头抿酒的白。
他想着赶快结束聊天,把人都支走,让自己稍微清净一些。
“呵呵…英雄太谦虚了,有人可是亲眼看到你把那个强盗从马上打下来呢。”
老村长和蔼地笑笑,而暮则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若是有得选,他是死都不会参与这种疯子才会去的战斗。
“现在世道变成这个样子,像英雄你们这样的人可基本见不到了…”
老村长摇了摇头,她扭过头看向了一旁,“你的朋友似乎挺受欢迎啊,而且看样子,平常也是个温柔的人。”
暮这才注意到,已经有很多瘦弱的小孩子正围在白的身旁,而白则依然自顾自地喝酒。
“哈哈…应该是吧。”
温柔吗?那为什么对咱跟个疯妮子一样?
暮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白面对孩子能这么平静,对自己却那么疯。
“看你们的装备,想必两位英雄一定是去冒险的吧,不过…我看你身后的铁铲,倒是有些眼熟…”
村长指了指暮背上的铁铲。
“你…你应该记错了。”
暮不想暴露自己是守墓人的身份,毕竟以前经常给村里人办葬礼,要是暴露了,指不定又会有什么事情。
“…哦,看来是我看差了,还请英雄别在意…”
老村长笑笑,“不过现在外面很是危险,二位英雄千万要谨慎。”
危险?
这让暮想到刚才老村长说的话。
看起来,这个世界似乎不那么太平。
“…现在我们在卡莫托斯大人的庇护下勉强能够在这里生活,但是燃火者和流寇越来越多,唉…”
老村长叹息一声。
“听我的祖父说,以前我们居住在圣城的脚下,受神的庇护,但现在,却被迫来到这南方的荒凉之地…”
暮一听,这老村长是要讲故事的样子,立马皱起了眉头。
要真讲故事,这一晚上怕是讲不完了。
他刚准备想办法中断掉这个话题,便见老村长呵呵一笑。
“…只是可惜啊,现在的人,都不愿意听这种陈年旧事了,现在活着,才是更重要的。”
暮不由得暗自窃喜,要是真听老村长讲故事的话,今天的觉也不用睡了,自己也要被无尽的聊天地狱“折磨”至死。
“…两位英雄倘若想去关隘之外探险的话,我建议你们最好去找卡莫托斯大人…”
村长提醒道。
“现在关隘已经封锁,我们没有大人的允许,都不能出去。”
“…好,好吧,我到时候,去看看…”
暮随意地应付了一下,心中已经是骂声满腹。
你以为我想出去探险啊!现在我只想回我的墓园里待着,每天摆摆烂都可以了!要不是给她莫名其妙地绑过来…
暮想起白还在一旁喝酒,他连忙回头,却见白的脸上已经有了浓烈的红色。
看起来,她似乎有点喝多了。
“我,问你们,一件事情…”
白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那个教会的人,在…什么地方?”
“教会?姑娘难道是说…圣教会?”
村长有些讶异,她用手扶着下颚,又细细看了看白的紫色头发。
暮听到了圣教会这个词语,他产生了一种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感觉。
或许那个收养他的老头提到过,只是暮自己不记得了。
“呵呵,不瞒您说,圣教会,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这个词了。”
半晌,村长有些歉意地开口道,“况且,圣教会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开了。”
“…离开?”
白眨了眨眼,略有些疑惑。
“是的,如果姑娘想去寻找他们的话,就得向北穿过峡谷了。”
村长的话音刚落,暮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条冰冷的东西缠上了,如同一条毒蛇盘着,随时都可能咬一口。
他清楚,那是白的锁链,接着便是白那显得有些晕乎却依然冰冷的声音。
“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