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家伙……”
丹尼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双臂瞬间泛起金属光泽。
他一个标准的近身格斗擒拿，三两下就把心神不宁的柯尔斯按倒在地上，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腰。
柯尔斯的脸颊被迫贴在冰冷、混杂着血污和泥泞的土地上，呛得他一阵咳嗽。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这新晋男爵的实力，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很明显，擒住他的是一名子爵，他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只能引颈就戮。
第一次代表黑帮的行动就如此狼狈失利了吗？
也罢……这或许就是脱离了昔日弟兄、摇摆不定的报应吧？
柯尔斯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静静地等待着丹尼那金属化的掌击落下，结束这一切。
然而，预想中的重击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他曾在无数个深夜怀念的、充满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呼喊，穿透了战场的喧嚣，清晰地撞进他的耳膜：
“柯尔斯老大！是柯尔斯老大吗！”
这个声音……是奥萨斯！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嘴巴很碎，但心肠柔软的奥萨斯！
柯尔斯的心中猛地涌起一股狂喜。
他的弟兄们……他们果然就在这里！
他这几个月来的苦苦寻觅，在黑帮中小心翼翼的打探，无数次燃起希望又失望的经历，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回应！
自从他为了一线生计加入黑帮，在子爵的磨砺下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在短短半年内就成为了一名男爵。
当他离开那间恐怖的黑屋后，他发现一切都变了样子，摩比斯城突然“和平”了下来，黑帮掌控了整座城市，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黑帮的治下，摩比斯城变得萧瑟，人烟罕见，一些街道消失了，他的弟兄们也不见了踪影。
他开始踏上了寻找失散弟兄们的下落的道路。
他利用男爵身份的便利多方打听，却始终杳无音信，仿佛耶格尔、奥萨斯、格罗戈、柯特他们从未存在过。
直到有一天，他设法接触到了被黑帮俘获的、来自反抗军势力的安蒂娜。
他本不抱太大希望，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以为又会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认识耶格尔，奥萨斯，格罗戈以及柯特吗？”
安蒂娜抬起眼眸，思索片刻，谨慎地回答：
“……你提到的这些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就在政务厅，那天那几个举着枪闯进来的小子，他们是个人物，现在，应该在和维斯达他们在一块吧？”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很早就被关在这里了，没能帮到你，非常抱歉。”
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柯尔斯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几乎要立刻抛下一切，前往黑帮口中的“前盟友”势力范围去寻找。
但旋即，他心底涌现出了矛盾感。
黑帮在他落魄时收留了他，给了他力量和地位，半年的朝夕相处，纵然理念不合，却也有一份香火之情。
就此不告而别，岂不是背信弃义？
于是，他只能将这份迫切的心情压下，一天天拖延，在忠诚与思念之间摇摆。
直到攻打“石蹄”村的命令传来，他明知这可能与自己的弟兄们兵戎相见，却也无法违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战斗中尽可能地留手。
而现在，奥萨斯的声音真切地响起，将他从无尽的纠结中暂时解救出来。
“奥萨斯！”
柯尔斯惊喜地喊道，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奥萨斯已经冲了过来，用尽全力紧紧抱住了丹尼即将挥下的金属手臂。
奥萨斯脸上混杂着硝烟、汗水和极度激动的神情，眼眶甚至有些发红。
“丹尼先生！快放手！他是我大哥！是我曾经的老大！”
奥萨斯几乎是在哀求，双臂像铁钳一样环住丹尼。
“大哥！回来吧！耶格尔大哥、格罗戈、柯特他们都在！我们等了你好久……我们一直不相信你死了！”
丹尼看着奥萨斯激动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地上眼神复杂、已无战意的柯尔斯，冷哼一声，金属光泽从手臂上褪去。
他挣开奥萨斯的手臂。
沉声道：
“哼！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们最好快点搞清楚立场！”
说完，他二话不说，转身冲向其他战况激烈的堑壕段。
奥萨斯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将柯尔斯从地上拉起来，激动地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
“老大！真是好久不见啊！我们都以为你……”
柯尔斯看着奥萨斯明显成熟了许多，百感交集，一时语塞。
然而，耳边呼啸的子弹和不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正提醒着他们身处的是战场，而不是叙旧的茶会室。
“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
柯尔斯苦笑着，环顾四周。
奥萨斯也反应过来，急切地压低声音问道：
“老大，现在怎么办？”
他的眼神清楚地表达了他的问题：
是继续留在黑帮，还是……回归弟兄们的队伍？
怎么办？
柯尔斯的心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一边是收留他、给予他权力却行事黑暗的“恩情”，一边是失而复得、代表着过去光阴与情谊的弟兄。
抉择的痛苦，比面对枪林弹雨更甚。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道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僵局：
“柯尔斯，你在这里做什么？”
黑帮的子爵，几个闪烁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段堑壕的拐角阴影处。
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却沾上了些许尘土和硝烟痕迹的作战服。
他的目光先是淡漠地扫过柯尔斯，随即又落在他身旁正紧紧抓着柯尔斯胳膊、一脸警惕的奥萨斯身上。
“呵……原来如此。这位……就是让你一直魂牵梦绕、甚至不惜多次冒着风险打探消息的‘弟兄’之一？”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柯尔斯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上，语气陡然变冷：
“我似乎……提醒过你很多次了，柯尔斯。在黑帮，尤其是在我直属的‘死士’序列里，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摇摆不定、顾念旧情、甚至可能‘吃里扒外’的软弱。”
子爵缓缓抬起一只手，一股凝练的「气」却从他体内隐隐透出。
“看来，你把我的警告，都当成了耳旁风。那么，按照我们内部的规矩……不，按照‘军法’，你应该很清楚，等待叛徒的，会是什么下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连远处激烈的枪炮声，也开始变得模糊。
柯尔斯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战鼓般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身旁奥萨斯因极度紧张而变得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他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一边是代表着过去温情与誓言的弟兄，一边是掌握着他现在生死和未来道路的“恩主”。
“哦～”
子爵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拖长了语调。
“看在你我曾有师徒之谊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他的目光瞥向奥萨斯，又回到柯尔斯脸上，缓缓开口：
“杀了你的这位兄弟，用他的血，来证明你对黑帮的忠诚……或者，我亲自出手，杀了你这个潜在的叛徒。”
柯尔斯还是强撑身形，本能地反问：
“有……有第三个选择吗？”
“当然……”
“没有。我们不可能收留任何与敌人有染的不稳定因素，万一你们趁机传递情报，或者背后捅刀子呢？这种风险，黑帮承担不起。”
他向前微微踏出一步，无形的压力朝着柯尔斯逼近：
“告诉我你的选择，柯尔斯。是亲手了断这段不该存在的旧情，还是让我来替你‘清理门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气」劲在子爵掌心翻涌，发出低沉的嗡鸣。
柯尔斯看向了子爵，又看向自己身侧的奥萨斯。
生与死，忠诚与背叛，过去与未来……
所有的矛盾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
几乎不到两秒钟，他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决定了……”
柯尔斯强撑着站起身。
在子爵冷漠和奥萨斯惊疑的目光注视下，他举起了手中那支沾满泥污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先是缓缓对准了……奥萨斯！
“我会……”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那个最残酷的选择。
然而，就在话音未落、子爵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嘲讽时，柯尔斯猛地一个转身，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子爵
“——维护我的弟兄！”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子弹脱膛而出，直射子爵的面门。
但子爵的反应更快！
几乎在柯尔斯肩膀微动的瞬间，他就已经侧身滑步，子弹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打在后面的土墙上，溅起一蓬泥土。
“你的技巧，都是我教给你的。你想干什么，我自然一清二楚。”
他周身的「气」瞬间暴涨，形成一层淡淡的土色光晕。
“你果然……还是不够忠诚啊，柯尔斯。当初我发现你的天分，力排众议将你纳入‘死士’的培养序列，倾力磨砺，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可惜，结果正如帮主当初所疑虑的那样，你骨子里流淌的血，终究和我们不是一路。你，依然不值得信任。”
柯尔斯握紧手中的步枪，朗声说道：
“不！子爵大人，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您，感谢黑帮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和力量！这份恩情，我柯尔斯铭记于心！但是——”
他猛地回头，看向还处于震惊中的奥萨斯，声音斩钉截铁：
“现在，此刻，我选择站在我的兄弟这边！这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
他迅速拉动枪栓，退出滚烫的弹壳，重新上膛，然后朝着奥萨斯伸出了一只手，吼道：
“站起来，奥萨斯！别发呆了！我们该走了！离开这个鬼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