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宛如一块无边无际的黑色绸缎，悄无声息地将整个世界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遥远的天际，星辰闪烁着微弱清冷的光，四周一片死寂。
布兰德大学图书馆，在这深沉的夜色里，静静地矗立着。那扇沉重的仿古金属门，并未紧紧闭合，从门后隐隐透出若有若无的昏黄灯光。
此时，一位身着白袍、戴着金线单片眼镜的男子，迈着略显急促且带着几分烦躁的步伐，匆匆踏入了这座图书馆。
即便已是半夜时分，前台的灯光依旧倔强地亮着。德米霍夫正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把脱了鞋子的脚肆无忌惮地架在了桌上，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慵懒、模糊。
白袍男子快步走到前台，脸上满是怒意。他站在德米霍夫正对面，朝着图书馆深处恶狠狠地竖起中指，大声咒骂道：
“该死的老东西，怕不是天堂之叶吸多了，脑袋也糊涂了！他那能力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话音未落，白袍男子竖着中指的手对准了躺在摇椅上的德米霍夫。
“还有你，别把你那满是臭味的脚放在我的桌面上！”
此刻的白袍男子，就像一颗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德米霍夫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不悦，于是极不情愿地将脚塞回了鞋里，随后把桌面的电话、书本放回了原位。
“怎么？没找到人？其实我也搞不懂这老东西到底怎么想的。”
德米霍夫嘟囔着。
原本，陶金每周都会向「学者」分基地——也就是布兰德大学的图书馆寄信。然而，两周前，他却突然没了音讯。
从采伐团那里传来的消息称，采伐场里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陶金不幸死在了那里。
但事后采伐场的幸存者传言称，有一名女性法师曾被陶金邀请去过他的营帐。若事情真如传言所说，那么大概率是那名法师杀死了陶金。
“而且我觉得吧，陶金这家伙肯定是惹到了那名法师。那家伙的脑袋本来就有点问题，加之他又拥有「篡忆」的赐福，大概率是他先动手挑衅，结果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德米霍夫一脸不屑地说道。
他打心眼里就不想管这件事，打从和陶金见面的第一眼，他就摸透了这家伙的性格。而且陶金越发频繁地使用「篡忆」，只会让陶金变得更加疯狂且不可理喻。
这样的人被杀了也就杀了，管他作甚？
近来，「学者」组织似乎陷入了沉寂，鲜有动作，这般低调的姿态竟让外界误以为他们软弱可欺。
「学者」高层察觉到了这一微妙变化，心中颇为不满，决定出手整顿局面，以重振声威。
然而，他们又不愿亲自涉足这趟浑水，思来想去，便将任务委派给了摩比斯城「学者」分部——也就是陶金生前所属的分部，严令他们无论采取何种手段，都务必将杀害陶金的凶手捉拿归案。
在图书馆的最深处，那位被视为摩比斯城「学者」分部话事人的老家伙，用「推演」算出了杀害陶金的凶手的所在之处，还得知此人即将前往摩比斯城。
他将这件事告知了白袍男子，务必将瑞妮丝带到这座图书馆。
为了等瑞妮丝，白袍男找来了医馆工作的德米霍夫，让他暂替自己图书管理员的职位。
德米霍夫自然不相干这事，于是去问那老家伙，为什么不推掉这件事情，他们之前也都是这么做的。
可那老家伙神神叨叨地告诉他们：
“这件事不行。”
既然推不掉，白袍男子只能通过自己的一些特殊渠道和手段，成功联系上了那座村庄里的穿越者，也就是诺萨斯克。
他吩咐诺萨斯克，要么想办法将瑞妮丝带到摩比斯城，要么告知瑞妮丝，让她务必在摩比斯城火车站等候。
然而，两个漫长的夜晚过去了，白袍男子在摩比斯城火车站附近苦苦守候，却始终不见瑞妮丝的身影。
他质问了诺萨斯克，可他告知瑞妮丝早就出发了，他也将白袍男的话原模原样地转达给了瑞妮丝，并亲眼看着瑞妮丝登上了前往摩比斯城的火车。
结果，谁也不知道瑞妮丝究竟去了哪里。
“罢了罢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咱本来就没打算掺和这档子破事儿……那些家伙不过就是早来了几年，瞧他们那趾高气昂的模样。”
德米霍夫满不在乎地说道，言语间满是不屑。
白袍男听着德米霍夫这番话，心中的郁闷顿时消散了不少。
德米霍夫用手指了指地下，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他觉得他们应该去找图书馆深处的那个老家伙，好好说服他别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轻松许多，不必再为这麻烦事儿劳心劳力。
他实在是不想再待在这枯燥乏味的地方，看着那些天真幼稚、呆头呆脑的家伙像没头苍蝇一样进进出出。
“这本来就是你的活儿，就因为这破事儿，我现在白天得去医馆忙活，晚上还得来这给你看门，我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德米霍夫故意小声嘟囔着，那声音却恰到好处地钻进了白袍男的耳朵里。
“你就这点本事？身为未登记的子爵，你两三天不睡觉又能怎样……哼，我看你就是惦记着你那见不得人的肮脏研究。”
白袍男没好气地回怼道。
“那只是原世界带来的坏毛病罢了……现在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点血腥味都闻不到。”
德米霍夫耸了耸肩，他可不想这样干，但这东西是真的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沿着漫长而曲折的螺旋状阶梯缓缓而下，白袍男与德米霍夫终于推开了图书馆地下那扇厚重的大门。
刚一踏入，白袍男便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有些刺鼻，却又隐隐夹杂着清香的烟草味。
“哟呵，那老家伙又在抽了。”
德米霍夫也闻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他抬眼望向门内，只见一名骨瘦如柴的老头正盘腿而坐，嘴里叼着一根造型奇特、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细长烟斗。烟斗里装着深绿色的粉末，火焰将其点燃，瞬间散发出浓浓的白烟。
“喂，老东西，你又在不是「推演」的时候抽烟了，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实在忍不住的话，你不如再去我的诊所坐坐，我帮你把这坏毛病改改。”
德米霍夫扯着嗓子喊道。
然而，尽头的老头却仿佛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抽着那从遥远的精灵之森运到人类城邦，再经过加工制成的“烟草”——精灵之叶。要知道，摩比斯城地处边缘地带，精灵之叶十分难买，而且价格贵得离谱。
可这老头在来之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哪里忍受得住这烟瘾的折磨。
即便德米霍夫曾把他绑在医馆地下的研究室内，用烙铁、鞭子、小刀等手段折磨他，试图让他清醒，结果却适得其反，老头反而更加依赖这些“烟草”了。
本来「学者」组织拨给摩比斯城的经费就少得可怜，再加上有这么一个无时无刻不想抽大烟、还要购买昂贵“烟草”的老头在这儿，摩比斯城的「学者」要想有所作为，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也不知道「学者」总部的那群家伙看上了这老头哪地方的优点。
不会就一个「推演」神赐吧？
话说最近隔壁城市来了一家制药厂，应该能去搞到价格更加便宜的药物，说不定这老头喜欢，那他就可以挪用更多的经费在研究上了。
“没救了吧？”
白袍男对老头的状况毫不在意，他快步走到老头面前，一把从他嘴里把烟斗抢了过来。
“喂，有正事找你。”
白袍男大声说道。
见这老头似乎还沉浸在“烟草”带来的美妙余韵中，德米霍夫走上前去，抬手就给了他两巴掌。
老头吃痛，那原本欲仙欲死的模样顿时清醒了几分。
“怎……怎么了？”
老头含糊不清地问道。嘿，仔细一看，这老头少了两颗门牙，说话都直漏风，看样子再过几年就得垮了。
“我并没有发现任何杀死陶金的法师有踏入摩比斯城的迹象。”
白袍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连续等了两个晚上，连瑞妮丝的影子都没见到。
“怎……怎么可能，我要……「推演」，她不能活着离开……摩比斯，否则……否则会出大乱子。”
老头猛地站起身来，一把从白袍男手中夺过烟斗。别看他因为常年抽大烟，身体瘦成皮包骨头，可体内的力气却远比白袍男想象的要大。
老头重新躺回原处，一边悠然地抽着烟，一边在手里抛弄着几枚铜钱，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上仙”“八卦”“「推演」”之类的字眼。
片刻之后，老头突然一只手高高举起烟斗，脸上满是虔诚之色，双膝“扑通”一声跪下，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奇异的景象。
“我知晓……恭送上仙离去。”
老头恭敬地说道。
待烟斗中的“烟草”完全燃烧殆尽，化为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老头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只是此时，他眼中的生机仿佛也随着那烟雾一同消散了，黯淡了几分。
“呼……”
老头从胸膛中长长地吐出了一大口白烟。
“我看到了……那人，在一家……酒馆里。”
“那个人，必须死……仙（神），容不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