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对气味的准确捕捉，还有这规格明显高于其他地牢要犯的情况，小洛兰直接确定眼前之人，便是那传闻中的「厄难魔女」——塞蕾娜。
她有着一头雪白色的及腰长发，许是因为魔力枯竭，导致发丝呈现半透明状，皮肤苍白近乎病态，血管泛着青紫色，一双赤红色的眸子仿佛失去生机，瞳孔像是破碎的玻璃，惹人怜爱。
“姐姐，你真漂亮。”
小洛兰静静地看了塞蕾娜许久，然后解除「存在欺诈」，认真地点评道。
地牢外，骑士们乱成了一锅粥。
不断有人在巡逻，但等他们拿着火把照到这里的时候，小洛兰就立刻把自己的存在感抹除。
“塞蕾娜姐姐，你能让我进去吗？”
小洛兰轻声问道。
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塞蕾娜才疲惫地抬眼去看这个没见过的小孩子。
“……我的魔力被禁锢了。帮不了你。”
塞蕾娜牵了牵嘴角，但只是沙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嘴角就因为铁链束缚扯出几丝血迹。
“唉……”
小洛兰幽幽叹了口气，“要是我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是你的话，应该会很心疼你吧。”
所有人的故事讲述都是带有主观臆断的。
在薇拉的故事里，塞蕾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当时她讲到“牛排战”的时候，曾经给小洛兰阐释了一下「厄难魔女」的背景故事。
同时拥有“强运”和“吞噬”这两个核心逆天能力的魔女，传说是世界“极恶之源”的化身，以吞噬人的情感为嗜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千生灵都因她的「存在」陷入灾厄。
单论传说的话，没什么信服力，薇拉也不是那种会被童话故事吓到的人，所以她还讲了许多塞蕾娜此前做的事。
比如塞蕾娜2岁时就曾亲手在自家庄园的地下室里残害自己的母亲，将她的尸体做成枕头睡了大半年，要不是因为一次女仆打扫的时候无意中洗出来一截断肢，连她的父亲都以为自己的妻子是如同留下的信那样只不过是出门旅行。
再比如后来将整个庄园全部烧毁，别人问起居然笑着回答说“因为那样他们才开心”……
怎么说呢，虽然小洛兰清楚薇拉的故事里肯定有很多可能不对的真相，但至少表面上来看，塞蕾娜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反派”。
“……比起可怜我，我更希望你能杀了我。”
塞蕾娜轻声说着，声音里不是那种少女独有的甜腻，而是混杂着腐烂肢体的嘶哑。
“嗯——”
小洛兰哼出一个鼻音，干脆坐了下来。
他的计划已经达成，即让地牢提前乱起来，从而扰乱敌我军队的节奏。
帝国是否会因为地牢的“乱”而提前派兵呢？小洛兰不关心。
因为在“庄闲对垒”的情况下，在帝国和王国明面上即将开战的情况下，地牢这边一传十十传百地奔走相告带来的“巨龙”舆论，便是那个打破双方僵局的「变量」。
一场战争，如果只有两股势力，那么很有可能僵持不下，几十年都在明争暗斗。
但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第三方势力……那么一切就变了。
甚至都不需要知道卡珊德拉具体要做啥，也不用知道帝国到底何时劫狱，只要让这趟浑水乱起来，那么原本的“死结”，就会自动“解除”，演变成全新的「风险」与「机遇」。
这便是“破坏规则”，便是小洛兰不需要动脑子就能想出来的“破局方案”。
抬头看了一眼新出现的倒计时，小洛兰寻思长夜漫漫，干脆就跟这个漂亮的大姐姐聊聊天好了，反正自己回去也是被薇拉揍。
“你喜欢那个叫艾尔薇拉的红头发大姐姐吗？”
异世界的一切对小洛兰来说都是新鲜的，因为知道自己是系统副作用的产物，知道自己倒计时结束就会消失，所以他对「未知」并不抱有恐惧，反而是「憧憬」。
而抛开新奇的异界设定不谈，最能让小洛兰感到有乐子的，就是或许跟大洛兰有关系的这些个美少女之间的人际关系。
“……我爱她。”
塞蕾娜沙哑地说道。
“有多爱呢？”
小洛兰问。
“……想让她杀死我的那种爱。”
“厉害了我的姐……”
小洛兰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他娘的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脑子有问题的「病娇」！
“嗯……怎么说呢……你这……”
小洛兰一时语塞，纠结半天，还是问道，“除了这个呢？”
“没了。”
“？？？没了？”
小洛兰满脸的黑人问号，“不儿，大姐，他妈的除了想被杀你就没别的想法了？那你随便挑一个其他人霍霍不行吗？我看艾尔薇拉姐姐和芙萝拉姐姐的关系就挺好的啊，你非要掺和进来干嘛？”
“……”
塞蕾娜抬头，锁链被她拖动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很强。除了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死我。”
说着说着，塞蕾娜就露出来了一个几乎完美的爱恋笑容，“艾尔薇拉……真的很强……她简直就是命中注定把我身上那该死的「灾厄」斩灭的人。我好爱她……好想让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哦~哦~~宿命论啊，有点意思。”
小洛兰敷衍地点了两下头，抠了抠屁股，“那假如她杀不死你呢？或者她心软，不对你动手呢？”
“那我就吃了她，然后等待下一个艾尔薇拉。”
塞蕾娜平静地叙述着，语速很慢，但不卡壳，仿佛这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
“槽点太多，即使是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吐槽……”
洛兰把抠了屁股的食指放在鼻尖闻了闻。
嗯，很臭。可能今天早上吃多了，拉屎没擦干净。
“说起来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吃人呢？你难道不觉得吃了人之后拉出来的屎会变奇怪吗？你不会不用拉屎吧？”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塞蕾娜僵硬地歪了歪头，眼底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空洞以外的情绪。
“……啊？”
“什么啊，你居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小洛兰双手撑在身后，撇撇嘴，“你听过一句话没？人生就像大便，有时候你拼命努力，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屁。”
“……”
“说到底，你只是想让艾尔薇拉杀你，然后她如果不杀你你就把她吃了然后等下一个比她还强的人杀你呗？”
小洛兰总结了一下塞蕾娜的核心诉求，抓住了主要矛盾，随口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吃了她，除了放屁和拉屎，对你‘想要被杀’这件事根本毫无帮助啊。你为什么不想着帮她提升实力，让她成长到能彻底把你击杀的地步呢？”
小洛兰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团气，“你不会以为天天嘴上喊着‘哦我亲爱的艾尔薇拉小姐，求求你杀了我吧’，然后艾尔薇拉就真的提剑给你脑袋砍了吧？真把别人当什么没有独立意识的傻子了？亲亲这边建议你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哦。”
不知道为什么，国人总有那种一聊起“屎尿屁”就停不下来的特殊癖好，小洛兰那是越说越兴奋。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你那个什么「吞噬」效果才产生这种离谱的三观的，我也没兴趣改变你什么，但我就蛮好奇一点，你小时候给你爹娘吃了之后，有没有观察过你拉出来的屎呢？诶我跟你说啊，我前几天拉了绿色的粑粑，好像是吃坏肚子了？不过我特地观察了许久，比火龙果那种红色要更加有趣，而且它也不像是吃完玉米粒没消化后的那种……”
塞蕾娜傻了。
她是真的傻了。
仿佛大脑皮层的褶皱被瞬间抚平了、拉展了，有股瞬间的放松，就像漫步在精灵族的森林，遨游在人鱼族的海域，塞蕾娜感觉自己又像是一只灵动的蝴蝶，允吸雨后的第一滴甘露，携着几条狗，坐在草原上，遥眺着水平线，整个人化成一滩死水，缓缓流逝，慢慢平静……
“停停停！”
终于，塞蕾娜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情感波动。
作为天生自带「吞噬」的魔女，塞蕾娜依赖负面情绪为生，依赖正面情绪维持理智，而小洛兰那详细到连糟粕之物的颗粒都描述出来的无厘头东西，在短时间内给她注入了大量了无意义的负面情绪，这让她的「吞噬」陷入了紊乱。
塞蕾娜想把耳朵堵住，但是因为有锁链失败了。
“害，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是耐受力不行。这才哪到哪啊。”
小洛兰摆摆手，嘻嘻一笑，“开心了？”
“……是不是我说不开心你还要继续？”
塞蕾娜深吸一口气。
“嗯，我本来还准备跟你探讨一下宇宙的本质到底是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来着。”
小洛兰嘿嘿一笑，一拍大腿，“回到之前的话题上。姐姐，说句难听的，你这哪是求死啊，分明是搞了个‘艾尔薇拉消化→排泄→等下一个’的厕所版永动机！我的肠胃要有你这么会循环利用，也不至于闹肚子了！”
“啊啊啊啊啊！！！！！”
塞蕾娜发出尖叫，引来了无数巡逻的骑士举着火把往这边看，但他们却无一例外的没有人敢靠近，确认这边没人后，便又去巡逻其他地方了。
“哈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姐姐，知道你这种性格的人跟我对不上电波。”
小洛兰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扒到牢房的铁栅栏上，冲塞蕾娜疯狂挤眉弄眼，“咱们做个交易呗姐姐？”
“……只要你不再说那些词语，我就跟你做交易。”
塞蕾娜喘着气，似乎还没缓过来。
“四天后，也就是这周的星期日，八月一号，去找一个跟我一样黑发黑瞳的年轻人，这个人长得很普通，没有任何特点，但他那天要跟好几个美少女同时约会，那些美少女你都认识。我跟你打包票，他一定比艾尔薇拉姐姐更符合‘杀死你’的条件。”
“……你怎么证明？”
小洛兰想了想，还是没忍心使用可以去偷窥魔物娘洗澡的「时间暂停券」，于是便直接用石头割破手掌，在地牢的栏杆上摩挲了一下，“到时候你跟这个气味的他打一架不就知道了？你怎么知道艾尔薇拉姐姐有能力杀了你，就怎么查验他呗。如果到时候那个叫‘洛兰’的大哥哥不符合你的心意，你把他吃了不就行了？”
塞蕾娜想了想，好像自己也并没什么损失。
“……条件呢？”
“条件就是……”
小洛兰指了指脚底，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至少今天姐姐你不要越狱。过了今天，你随便怎么折腾都无所谓。怎么样，很划算吧？”
“……行。”
“太好了！”
小洛兰开心地蹦了起来，原地直接给塞蕾娜展示了一段B-BOX和即兴舞步，然后冲她挥了挥手，“那姐姐晚安捏~愿你好梦~~~”
目送小洛兰离开，塞蕾娜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她偏头看向窗外的那一轮弯月，沉默了许久许久。
直到身前蛄蛹出几只蜈蚣，少女才垂眼轻声说道：“今天太乱了，再等四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