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
多么霸道却浪漫的两个字啊。
发音简单，语调简单，格式简单，连带着说完这段话后正常人的反应，都理应变得简简单单。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莉涅特，如果听这话的不是洛兰，那么按照正常剧情发展，就应该是顺势一吻定情，然后确定关系，最后再发展出一场醉生梦死的“禁忌之恋”吧……
“……我们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有这么熟悉吗……”
洛兰下意识地眼神闪躲，想要起身赶紧逃离“温柔乡”，但还没动呢，就被莉涅特直接按了回去。
“你在怕什么？”
莉涅特平静地轻声问道。
但平静之下，却有着一丝失望，和一丝……落寞。
即便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许久，但那些刻骨铭心的潜意识“性格”，却依然保留着。比如……不擅长将自己的内心世界表达给其他人看。
Einzige，唯一者。
berg，山。
永恒轮回的孤独。
只有压抑情感，莉涅特才能成为执掌「时间」之人。这是这条时间线上莉涅特的命，不可能改变。
像今天一样破例，也仅仅只是洛兰这个「变量」的「存在」，导致少女可以趁机钻个漏洞。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主动过头，因为“过犹不及”，一旦逾矩，那么这个世界的莉涅特，就会瞬间湮灭在时间洪流之中。
“呃……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就算艾尔薇拉拒绝了你，也不是不能追回来对吧哈哈哈……而且……那什么……不是有啥契约基因吗……”
“洛兰阁下，先不说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和那个世界霄壤之别，这点我们心知肚明，单单这个理由，另一个你就已经用过不止一次了。”
莉涅特无奈地看着洛兰。
“……靠。”
洛兰想骂娘，心说他妈的一个小洛兰坑了老子还不够，怎么他妈的还有个「未来·洛兰」在坑老子啊？合计老子他妈的天生就是来被坑的呗？
“那，那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咱俩未来关系很不错，你喜欢的也是那个「洛兰」啊，我又不是他……”
说到这，洛兰忽然语塞了。
“洛兰阁下，请问我们刚才聊的话题是摆设吗？”
莉涅特笑看着洛兰，眉眼弯弯。
“……我说你怎么半天一句话不反驳，合计挖的坑在这里啊……”
洛兰刚刚才头头是道地分析了半天“替身文学”，要是现在搬出这个理由来推辞，那不纯纯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无论是小洛兰，未来·洛兰，还是存在于此间与彼岸的现在的洛兰，都是「洛兰」。
洛兰忽然想起之前刷到的一个短视频，妈妈问小孩：裙子是红色的，这是事实还是观点？小孩回答：事实。妈妈又问：我觉得这个裙子好看，这是事实还是观点？小孩回答：观点。妈妈再问：那么幼儿园里如果有人嘲笑你裙子不好看，这是事实还是观点？小孩回答：观点。妈妈点头：对咯，所以当有人评头论足的时候，你不要认为那就是事实，那只是旁人的观点，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相。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学前教育短视频，但是在洛兰看来，却存在一个漏洞——即当普罗大众全部认为一个“观点”时，即便“真相”并非“事实”，那也是真相。
代入当下，在只有洛兰和莉涅特两人的时候，洛兰的那番“我讨厌替身文学，我就是我”言论，即便或许并非“真相”，但那也是“事实”。
改变不了。
“洛兰阁下，你曾跟我说过：‘所有的我都是我，并不是单一的符号定义我，而是我利用无数符号来定义单一的我。’”
【倒计时：00:04:00】
“所以，我爱的你，并非某一条时间线上具体做了什么事的你，而是全部的你。”
少女的语速很慢，这番言辞也不像是舞会上的那番蓄谋已久的炽热告白，仅仅只是平静地、温柔地、陈述一件普普通通的寻常小事。
话虽如此，但洛兰却能明显感觉到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指尖在轻微颤抖。
洛兰保持着沉默，不敢动弹，也不敢去深思这句话中的内涵，更不敢……做出哪怕一点回应。
“说真的，洛兰阁下，你就是个讨人厌的骗子。明明四处沾花惹草，却故意不跟任何一个人确定关系，然后在别人快忘了你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像那轮「太阳」一样撕破一切阴霾……我讨厌你。”
“……我也很讨厌我自己。”
洛兰被骂的很是不好意思。
莉涅特深吸一口气，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洛兰阁下，如果我继续对你告白，你是不是接下来还要说你有个前女友，你很爱她，所以不想辜负我之类的？就像你不想跟夜莺聊「真心」时，说你需要她帮忙搞定我一样？”
“卧槽，这你都知道？”
洛兰傻眼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是个双标怂货，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夜莺跟你前女友很像，但你就是不想承认，因为你担心潜意识里的那份情感转移会让整件事变得不伦不类，甚至变成自己所唾弃的‘替身文学代理人’。你不想在她已经被无意识当成‘替身’的情况下，再一次伤害她。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那么主动地去招惹她呢？你不是总是把那句‘君子论迹不论心’挂在嘴边吗？怎么到自己这边就开始抛开你自己撩妹玩脱的行为开始‘论心’了？”
莉涅特讥讽道，“更别提你这一天天的拿少年慕艾当做借口的事情了。别人问起来就说上一句‘啊我真的好喜欢莉涅特小姐啊’，导致满城风雨举世皆知，结果等到本小姐找上门去，你倒好，直接装死假装失忆，真是胆小回避到令人发指。也不知道孟子他老人家知道后辈引用自己的话术来当不负责任的渣男，会不会气的给你头上来两刀。”
“呃……”
洛兰要崩溃了。
怎么「未来·洛兰」啥事都跟莉涅特讲啊！既然这样那你倒是干脆给她推了啊！都他妈了解到这一步了还把人家送到这里当什么“时间管理者”，你TM傻 逼吧！
“明明其实你本来就不把大家当成谁谁谁的替身，明明你比谁都清楚大家都是有着自己思想自己意识的独立的人，可你偏偏为了你那份都不存在的什么烂俗到恶心的‘精神洁癖’在欺骗自己，你到底在怕什么呢？就只是单纯的怕死？浪漫疯子就浪漫疯子呗，我们又不是花瓶，谁需要你施舍，谁需要你保护，谁需要你拯救啊！”
啊嘞？
啊嘞啊嘞？
这经典的日式痛斥环节是闹哪样啊？莉涅特の暴走？
「未来·洛兰」到底都对莉涅特做了啥啊！！！你他妈自己负责行不行别推到我身上啊我真是草了！我啥记忆没有怎么感觉被骂的这么憋屈呢！
其实，也不能算经典。
因为莉涅特除了语气上有些激动，手指有些颤抖之外，没有摔东西，没有砸东西，更没有……看上哪怕一眼的洛兰。
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湖面，和以前一样。
礼仪深入骨髓，言行始终克制。
即便已经变成了一个时间褶皱上的孤魂野鬼，但少女的那份高傲，永远存在，仿佛琥珀之心，亘古不化。
“自以为是的替我们所有人安排好一切，然后觉得很装逼地丢下一句神经病一样的‘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就消失不见。”
莉涅特冷笑，“真是令人作呕。除了自我感动以外，你还会什么？”
【倒计时：00:01:13】
“反正我的目的只有帮你回去和还你膝枕这两个，至于你有没有兴趣记住我，无所谓。”
说完，莉涅特就闭上了眼睛，平静地倚靠在长椅上，开始小憩，沉默着等待最后的倒计时飘散。
洛兰也在沉默。
不过他沉默，更多的是在……权衡利弊。
是的，在倒计时还有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在眼前这个明着是未来的、对他抱有好感的超绝金发傲娇双马尾闭上眼等吻的时候，在对方仿佛作弊一样的将结局、因果循环、时间循环等一系列复杂的东西信息轰炸给他的时候，洛兰还在他妈的像个傻 逼一样权衡利弊。
这个吻，值得吗？
免费的艳遇，倒计时结束前的疯狂举动，吊桥效应下的催情素。莉涅特作为傲娇贵族大小姐，肯定不屑于说谎，换言之只要吻上去，就一定能保留这段记忆，往后多花点时间甚至可以通过这份记忆拼凑出一个两界的世界观真相，然后尝试把父母他们接过去。
洛兰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全知全能、算无遗策的顶级谋士。但如果这件事涉及他自己，甚至如果整件事都是他策划的话，那么洛兰绝对有能耐踩在所有人的脸上吐口痰，说上一句“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故而站在一个纯粹的流氓的功利性角度来看，这个吻，利要远远大于弊。他洛兰能大义凛然地说上一句“老子只是为了解密献身，老子问心无愧。”
但，如果是非功利呢？
倘若洛兰问心有愧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
少女与少年的呼吸，也在一分一秒的起伏着。
洛兰缓缓坐直了身子。
感知到他的动作，莉涅特的睫毛也在瞬间颤抖了一下。
【倒计时：00:01:01】
少年的手，抚上了少女的颊。
洛兰一生骗人无数，谎言那更是张口就来。
但有些话，他说的都是真的。
比如夸莉涅特好看，比如舞会前跟芙萝拉对峙时说的“是个人都应该喜欢莉涅特小姐吧”，再比如舞会后跟莉涅特说的“你的白丝膝枕我还是很有兴趣的”……都是真话。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但绝对存在见色起意。
不然他当初也不可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去帮莉涅特完成体面的退场。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讲，那不符合洛兰的性格，因为他分明可以提前离开远离塞蕾娜的。
但他忍不了啊！
那可是能严格遵循自己“纯撩不负责”地利用吊桥效应给美少女好感度刷满的机会啊！莉涅特可是能让他这个铁血黑丝党险些叛变的白丝超人啊！那个膝枕flag洛兰可是每晚睡觉都会提一嘴的啊！在听见薇拉说莉涅特没有签订契约、理论上来说其实是异性恋的时候洛兰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谁忍得了？
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在那个时候帮这个天真的笨蛋美少女吧？
所以，当这个超绝白丝金发傲娇双马尾大小姐闭上眼等吻的时候，洛兰要真一点反应不给，那他真不如趁早去国外当丁克了。
少年看着少女的睫毛，又长又浓密，搭配她那张堪称造物主鬼斧神工雕琢出来的容颜，那是真的看上一眼，都会心动的地步。
尤其是那个被牙齿用力咬着的唇，红而不艳，娇而不媚。
要是亲上去，再咬一口，应该会特别甜吧？见鬼！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洛兰忍不住微微叹气，突然又有点怂了。
他还是不想接触太过。
即便退一万步来讲，那个异世界并非一本小说世界，洛兰脑子里没有原著剧情，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主线败犬，他也还是不会接触太过莉涅特。
正如小洛兰所言，洛兰的本质，是个浪漫疯子。
那句“纯撩不负责”是洛兰刺猬一样的外壳，他太害怕自己一怒之下为了所谓的“红颜知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除了“少年慕艾”，洛兰最常挂在嘴边的四个字，叫做“少年热血”。
一旦洛兰放任自己沉溺进入感情之中，他一定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 逼。
比如，如果他选择继续下去，那么面对一个让莉涅特孤独流浪这么久的傻 逼天道，中二点来喊句口号，那便是：“神又如何？你敢亮血条，老子就敢杀！没血条也没事，老子当无UI魂类游戏照样杀你！十万次轮回算个der，来来来，再给老子来他妈的两亿次，看老子等级刷满后弄不弄的死你就完了！”
所以，洛兰不敢。
他有牵挂，有软肋，有许多值得他“权衡利弊”的事。
如果没有发生“穿越”这档子事，那么按照之前洛兰的想法，推了就推了，又不是没办法负责，反正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家道崩殂，但父母很牛逼，弟弟也很牛逼，李姐一家也和和睦睦，加上自己这六年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再困难都能轻松搞定。
但是，现在不同。
两个世界绝对有联系，两个世界绝对不是相互独立。
他妈的莉涅特都能在现实世界放「星辉」了，鬼知道哪天现实世界会不会出现什么「爆裂」之类的恐怖如斯的东西。
他们都是普通人，洛兰害怕他们死。
所以的所以，洛兰不敢。
保持距离是最好的方式。
就像以前那样。
只撩不碰，保持暧昧，功利至上。
就像和薇拉那样。
这是最适合洛兰的男女关系。
一直都是。
然而，现在另一个事实又摆在眼前了，即未来的那个、没有改变去直面情感的、依然选择逃避的自己，不仅让美少女们哭了，甚至还让莉涅特这种高傲到骨子里的女孩远离了那个世界，孤身一人来到这边的现实，明明超级喜欢，却还要压抑自己保持自尊地说“随你便，我无所谓”。
洛兰看得出来，莉涅特在压抑自己。
他从一开始请莉涅特吃烤兔肉那会儿就看出来了。
什么礼仪怪兽，那不过就是层壳，剥开之后里面全是纯情少女的“孤单心事”。
洛兰深吸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握住莉涅特的腕。
“别动。”
缓缓靠近。
喉结滚动的声音比心跳声还响，但滚了两下就被心跳声盖过去了，因为心跳声是二重奏，如战鼓雷鸣，比那天的钢琴声更大。
【倒计时：00:00:51】
一粒星光，落在莉涅特的睫毛之上，像是坠在蛛网边缘的露。
——你知道那么多我的事情，那么你的这双眼睛，又见过多少次倒计时归零和我的消失呢？
无数影像碎片如百万倍速的胶片般在洛兰的脑海里一闪而逝。
速度太快，快到少年都分不清那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脑补剧情，还是切实发生的过往回忆。
有夜莺拖着半截身子捧着自己脑袋发出绝唱的；有自己的手穿过莉涅特心脏感受着那颗逐渐停止的脉搏、看着她微笑着垂眸的；有荆棘缠绕、万花簇拥的王座之上，芙萝拉身披桂冠以孤高者身份自刎的；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的、只剩半张脸的妮可丝用最后力气粲然给自己弹出一个短暂的响指烟花的；有恢复说话能力的缇娅在密集如刀的血色雨水中，用丝线缠绕仅剩的云朵，织就末日前的最后一片美梦……
类似的影像，一晃便是十万张。
“……命定结局吗？有点意思。”
原来，那些他拼命逃避的炽热、腥甜、痛楚——早在他用“变量”自欺欺人时，就已刻进骨髓，痛彻心扉。
【倒计时：00:00:46】
但，“命定结局”注定，可不意味着“人定结局”注定。
连某个穿红肚兜的小屁孩都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某个一天天自称「变量」的可靠成熟男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古往今来所有带有「时间」的作品，讲究的都是一个拷打主观能动性从而默认循环，只有当主角经历过一系列莫名其妙的BE之后，才能突破自我，试着去打破宿命。
可为什么一定要先亲身经历BE再想着打破去谋划HE呢？
你都已经知道命定结局烂的一逼，干嘛还要傻乐着跳进油锅里滚一圈，等身体都烧焦腐烂了，才幡然醒悟“哦，原来我要打破循环，我要为自己而活！”
人们歌颂脚踏实地，奉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于是让故事里的角色必须经历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才能看穿真相。
但明明是站在巨人身上眺望世界，明明别人都明摆着告诉你“这是重置后的一周目，你就是来打破循环的”了，又何苦再像某个推石头一样的人白白浪费时间呢？
多么愚蠢啊。
于是，喉结滚动的刹那，少年义无反顾地啃上了少女的唇。
他原以为自己会如同黑帮老大一样顺着情绪发泄出什么暴力而疯狂的动作，可事实上，当少年真正触上那层柔软之时，却直接软化成了一只小狗，几乎本能地将那个该死的动作变成了“舔舐”。
一点都不黄暴。
唇齿间写满柔情。
而也正是这个下意识的本能动作，硬生生地撕开了尖刺，揭露出所谓「欺诈师」的本心。
——都怪这氛围太好了，唉，都怪莉涅特长得太可爱了，没办法，人总是**驱使的嘛，反正我只是馋她身子而已😋
……
……
“……所以薇拉姐姐啊，如果想让大哥哥感到憋屈，你就要往他的心底里面狠狠地戳上几刀。这个怂包纯纯就一受虐狂，吃硬不吃软，你要是哭呢，他会愧疚，会给自己来两巴掌跪着道歉，但不影响他转身走。你只有认认真真地把他骂醒，他才会憋屈，因为他是那种你对他认真，他也会认真回应你的人，无论拒绝还是前进，他都会回应你。而如果想更进一步呢，就更简单了。”
小洛兰嘻嘻一笑，“他这个人可自信了，觉得自己的骗术无人可及。所以你只要在一些小小的地方进行一点微妙的改变，来一段‘假作真时真亦假’。比如说用支离破碎的信息骗他脑补一个悲剧。或许那个脑补的内容半真半假，比‘预言’还要虚无缥缈，但就是因为他太自信、太自大了，即便为了更改那个结局，大哥哥也会相信你。然后，去尝试做出一些改变，比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地相信那个办法，再比如……记住你之类的？”
“我让他记住我干嘛！”
薇拉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得这么认真，但一听这话，便瞬间从莫名其妙的慌神中抽离，一拳头砸在了小洛兰的脑袋上。
后者嘻嘻一笑，干脆躺了下来。
有一些话小洛兰没说，也不想说，那就是——「洛兰」这货就是个顶级双标狗，对别人那就是“喜欢就冲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对自己却是“碰了就要负责，老子怕疼，告辞！”。
他怕自己太投入变成恋爱脑，干脆用“渣”当盔甲，结果撩完就跑的样子像极了怕被老师点名的学渣。
又当又立，活脱脱一个极端的“口嫌体正直”的拧巴傲娇老登。明明从小都想当英雄拯救世界，偏要装渣男为虎作伥当反派，因为英雄不能临阵脱逃，而反派却可以提完裤子潇洒远去。可但凡有什么好感度不错的美少女主动撩他一下，什么拥抱啊亲吻啊，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当然，前提是那个美少女说的谎够真，而且确实能撩动他。
那么小洛兰为什么不说给薇拉听呢？
因为他觉得这样没有乐子，不好玩。
所谓“恋爱”，就是要等彼此互相发现对方的软弱，然后展开针对性打击才能称之为“浪漫”。
提前告诉算怎么回事？也太不讲武德，太没有意思了吧。
【倒计时：00:00:36】
——不过如果真有那种让哥哥心动的人要求吻她的话，这byd应该会用“都怪氛围太到位”，或者“我只是馋她身子”来欺骗自己吧？
口嗨王者+行动矮子，撩妹时像海王开屏，动心时像缩壳乌龟。啧啧啧，我怎么这么恶心？
小洛兰忍不住嗤笑出声，摇了摇头，干脆闭上眼，等待倒计时的结束。
——可惜……感觉看不到流星雨了啊。
……
……
【倒计时：00:00:27】
“吻”，是个很有意思的伟大命题。
它代表了沉默，代表了用一个动作，取缔无数心理活动。
而“吻别”，更是一种堪称悲剧拉满的美学。
少年盯着倒计时，宛如一台精密的计算机一样计算着时间，但当他发现倒计时的流速变慢后，却根本就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因为嘴唇上的温润，比一切未知都要来的让人心动。
【倒计时：00:00:26】
当少年的食指划过少女的耳后碎发时，晚风正把街角清吧的铃铛吹出轻响。
铃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伴随着两片贝类在湖边的缓慢开合，解后发现竟然是盐粒与月光在交换体液。
在象征“礼仪”的「星辉魔法」的覆盖作用之下，此情此景之中，不会有任何会破坏气氛的酒臭、烟臭、烤肉臭。
少女能尝到的，仅仅只有少年身上的阳光味，还有那份自己故意保留的555薄荷爆珠的薄荷香。
【倒计时：00:00:16】
呼吸在鼻尖像是丝带般纠缠，没入水雾之中。
夜风忽然变得粘稠，许是夏夜与湖畔的潮湿。
当睫毛扫过少年高挺的鼻梁时，这个世界是绝对的安静与祥和。
【倒计时：00:00:11】
有人慌乱之中无意识咬住对方下唇，而被咬之人，则极其狡猾地趁机掠入，扫过女孩的小虎牙，似乎在“标记”着什么。
玫瑰是舌根压不住的瘀血，淡淡的铁锈味，是少年唇角渗出的石榴果肉。
【倒计时：00:00:07】
直到唇分，两人才分别惊觉自己手里早已攥紧了湿漉漉的月光。
“……你伸舌头干嘛？”
少女的脸红到脖颈沁出薄汗，像是在雪色宣纸上洇开的一朵羞怯的梅。
她羞愤地瞪着眼前甚至还在舔嘴回味的少年。
“你都来咱们国家待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那句俚语吗？”
少年坏笑着，“来都来了。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倒计时：00:00:05】
大手包裹着小手，并肩坐在长椅上。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却是依偎在一起，缠绵不分彼此。
明明只有五秒，但时间慢的却像是一辈子。
“我都不敢咬你，怎么你还咬上我来了？”
少年舔了一下唇角的血迹，打趣道。
“你管我！”
少女可爱地噘着嘴哼唧了两声，干脆一把拉过少年的手，却是在短暂思考过后，放开，侧身扑在他身上，对准那道脖颈上的疤痕处用尽全力地咬了好大一口。
“卧槽！你……”
还没等他骂街，咬完人的少女又干净利落地抬头封住了他的唇。
纤细的手臂环住少年的脖颈，稍微带上一点力道地往自己这侧一按，接着顺势把自己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只能说天才就是天才，无论初吻再怎么生涩，也不影响她立马学会然后举一反三地在第二轮展开攻势。
很快，某些人就完全抛弃理性，彻底沉沦在这软香温玉之中了。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全球男人统一培训过那样，可能第一次还会装模作样一下，但等第二次开始，那双手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开始不老实起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总之大家都喜欢在接吻的时候把手动起来，哪怕敬个少先队员的礼都好。
保底三分钟过去，快要吻到窒息的两人才红着脸重新正襟危坐。
【倒计时：00:00:02】
“……这算不算是六百万？”
“不止！”
少女脸红的要死，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不知道是汗弄的还是人弄的。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抱也抱了。
除了没上本垒，其他该碰的不该碰的全被碰了一遍，这岂止六百万啊！
“待会回去之后记得给我打钱！”
她狠狠地瞪着少年。
“好好好~算你一千万行吧？区区千万金币而已，看我带领格伦家系表演一波‘通货膨胀’！”
“为什么不是带艾因兹贝伦家系？（皱眉）”
“呃……关键是我现在和你们家不熟啊……（讪笑）”
“嗯？（挑眉）”
“咳咳咳，这样，这样，女皇陛下不是说要给我赏赐吗，到时候我问她要个赐婚，然后跟你里应外合地给你家那个老头子彻底架空，开启一场划时代的改革，然后把格伦家系直接吞入囊中，接着我俩……”
看着少年眉飞色舞的吹牛，少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良久，当她笑累了，回望了一会儿那位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旁边平静地等待自己笑完的少女，忽然轻声说道：“洛兰……我喜欢你。”
“嗯。”
他只淡淡回复了一个字。
很简单，也理应如此简单。
“我说，我喜欢「你」。”
“俺也一样。”
少年抱拳，摆出“燕人张飞.jpg”的表情包架势，又把少女逗乐了。
【倒计时：00:00:01】
“总之……记得喜欢「我们」。”
“哎呀哎呀，妹妹我不都说了吗，我不是替身使者，我·全·都·要。别这么煽情好不好，我想当的可是起点爽文男主，不是晋江苦情男主啊！”
——别逃避了行不行。哪怕是骗，在这个时候说上一句“喜欢我”也不行吗？
她想这么说，但不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可以沉沦其中，但他不行。
“……怪相。”
于是，
晚风温柔。
今夜也是一如既往的和平。
【倒计时：00:00:00】
没有那种离别前为了表达男女主角最后煽情的碎片消散，有的、仅仅只是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一道夺目到璀璨的白光闪过。
“……对不起。我骗了你。你不可能记住任何有关我的事。”
可惜，这句话他听不见。
因为「洛兰」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只剩少女独自一人徘徊于此间，怔怔地望着平静的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的河流。
「星辉」消散。
世界重新变得喧嚣。
她忽然感觉很是疲惫。
不仅仅是因为洛兰的消失，还有少女为了多和他说几句话，故意减缓时间流速导致接下来的“惩罚”。
不过，少女很开心。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趁机从洛兰耳朵上摘下来的一个小巧的金属耳钉。
很廉价，很便宜，像是那种99包邮一大袋的。
少女伸出手，借着月光细细地端详打量。
“这一次……”
呢喃如纱。
“终于是我先来的了。”
「时间」小偷不在乎自己的「存在」能不能被记忆。
她要做的，仅仅只是在他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哪怕只有0.0001％的概率在他的灵魂留下痕迹，也值得少女用全部时间线冒险。
他教过她的，就算是「败犬」，也要体面。
同时，他还教过她，身体比记忆要更加诚实，也更加了解主人的心思。
或许在多年以后，当你老了，多数记忆都已经如烟一样飘散在空气中，别说具体人事景物对的上号了，连轮廓估计都分不太清。可当你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走在八月的盛夏，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水汽，听着耳边那早已过时的风铃声，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薄荷香，便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年盛夏，于短暂的倒计时中拥吻缠绵的一幕。
这便是莉涅特唯一要做的事。
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打从一开始就不奢求什么被记忆，那是「存在」的特权，不是「时间」的。
真正有资格享受幸福的，也并不是她这个流浪在时间褶皱上的孤魂野鬼，而是那个现在还想着要怎么才能把他标记成自己的奴隶的十七岁少女。
想到这，她忽然露出一个胜利的笑。
因为她终于“标记”成功了一次。
尽管那个位置不属于她。
笑着笑着，她就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莉涅特，祝你生日快乐。”
时间已经悄悄划过了午夜。
七月的余韵悄然消逝，今天开始，便是八月。
“也祝你在这次轮回中，能成为第一个尝试去治愈他的人。”
夜色渐浓，星辉垂落。
少女为遥远的自己献上了一份平凡普通、短暂简单的生日祝福。
即便无人知晓，即便无人记忆，但至少今夜，她一如既往地希望她和他能开心。
……
……
【「时蚀者」莉涅特·冯·艾因兹贝伦，因触犯第十三时律戒章，私授权能于逆命者，宣判湮灭。汝……可知罪？】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眺望着浩瀚星辰中的无数丝线，几乎每一条丝线的末端都被打成了一个死结，象征着失败的终局。
然而，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却有着一条刚刚「新生」的彩色丝线，它笔直、弯曲、无畏、回避、纯粹、矛盾……在这仿佛「永夜」一样的黑暗虚空中，发着亮如白昼的微光。
此乃终焉，亦为始源。
“其实……0.0001％，当真是个概率很大的数字啊。”
少女笑着，转身，看向那个横亘宇宙之间的既庞大又渺小的矛盾虚影。
祂像是尊菩萨，又像是尊佛陀，明明头顶有着西方上帝/天使一样的圈环，可那无数张开的翅膀却并非鸟翼，而是一把把道家的拂尘。
祂的手像是脚，眼睛像是鼻子，脚像是嘴巴，非男非女，非妖非魔，非人非神，无法被理解，也无法被直视，不可名状，不可观测。
祂只是平静地俯瞰着凡尘琐事，似是守望，又像是等待。
人们无法从祂的身上提取出来任何有用的东西，因为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可诡谲的是，当人们仰望祂时，却又分明能从祂的眼神中，读出一份莉涅特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的「怜悯」，或者说……
「悲悯」。
“你知道……我对「洛兰」的评价是什么吗？”
她轻声问道。
也不等虚影回复，少女自顾自地将自己的点评说了出来：“心生七面，百喙莫辩；身具九相，千言难诉。”
她垂下了自己湛蓝如天的眸子，金色碎发刘海遮住了眼睛，星辉点点，随「时间」坍塌。
可惜，任凭她如何偷来叛逆，却也无法自虚空、索来半句回音。
于是，在其沉溺于「虚无」前言尽的最后四字，一如既往得平静而优雅，就像所有人「记忆」里的那样，高傲如天鹅，坚强且体面：
“悉听尊便。”
……
……
「时蚀者」莉涅特·冯·艾因兹贝伦，
湮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