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波克娜在办公室里发出尖叫，“你他妈把什么东西借给他了？！”
这位美少妇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么严重的情绪波动了，泰伦斯记得自己上次听见她骂娘，还是在十年前。
说起来整个艾因兹贝伦家系很奇怪，越小辈越压抑，越往上反而越轻松，就像是大人们已经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以交给那些进行过血脉提纯后的晚辈了似的。但这样的话小辈的压力未免有些太大了，再加上小孩子本身心智又不成熟，肯定很容易出现问题。
泰伦斯不是很理解他们这些贵族们的情况，人族这边也不可能跟他聊这件事，所以这个矮人族的超绝技术宅只能依靠观察得出这个事实，却不知道原因。
当然，他也没兴趣知道，因为他不是魔法师，对情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甚至还打从心眼里鄙夷这些魔法师，认为他们全是一群一点就爆炸的二愣子傻缺，脑子里就好像不存在什么理性和逻辑似的。
没办法，“炼金”和“魔法”，永远二元对立。
“急什么，炼金造物而已，要是「代价」不够，也等价交换不出来什么东西。”
泰伦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
那把剑是给斯图亚特王国锻造圣剑时的试验品，瑕疵不少。而且因为当初炼制圣剑的目的是给女皇陛下提供即时战力，但女皇是魔法师，还是平常经常工作压力很大的、需要不断思考权衡利弊的“宫廷魔法师”，对这种副作用是“情感失调”的东西避之不及，毕竟女皇怎么能说胡话呢？
再加上泰伦斯在人族这边没什么朋友，送都送不出去，所以这把剑也封尘了许久。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些贵族皇室一样，莫名其妙的压抑情感搞什么礼仪教化……”
泰伦斯看着在那边急急忙忙收拾文件准备赶到武斗场的波克娜，有些不解，“更别说洛兰这孩子好得很，一股子流氓的骚包味，哪会有什么情感压抑啊？”
泰伦斯来找波克娜，纯粹只是因为波克娜算他的直系上级，而且洛兰也是波克娜告诉他让他留心关照的，所以就趁午休的时间顺便跟波克娜汇报了一下工作。
“……我担心的不是洛兰，而是艾尔薇拉。”
波克娜忧心忡忡，“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而且太好战了，如果对方足够强，那是真的是会打到天昏地暗的。更何况……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波克娜作为艾因兹贝伦家系主母的妹妹，知道的内幕消息要远比泰伦斯多。譬如现在封锁消息的洛兰的“龙族后裔”身份，还有今天早朝上洛兰磕头磕出血来强迫自己冷静的疯狂举动，波克娜凭借自己的过往经历判断，这货绝对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一言以蔽之，洛兰……足够疯。
这样的一个疯子，很难想象到底会消耗怎样的「代价」，跟那把只要「代价」够、理论无上限的剑等价交换出来怎样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疯子不止他一个！艾尔薇拉同样也是个疯子！这两个疯子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管的干起来，指不定会不会把学校拆了！
果然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艾尔薇拉这个申请的！波克娜想。
望着踩着「星辉」远去的波克娜，泰伦斯摇了摇头，继续优哉游哉地喝茶。
他还是坚守自己的看法，认为洛兰足够理智且聪慧，不可能让自己落入险地。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因为副作用理性消散，也不可能弄出来什么大动静。说白了，洛兰就是个平时天天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流氓，要是他是莉涅特那种孩子，泰伦斯连借都不会借给他那把剑。
“总觉得这些擅长魔法的种族把「情感」看的太重了……谁还没有个喝醉酒的时候呢？”
泰伦斯坐在躺椅上，悠闲自得地晒着太阳。
……
……
【倒计时：17:12】
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
被唤作「君子」的水蓝色软剑进可攻退可守，而抛开那洛兰根本不熟练的纯粹用作节目效果的“三刀流”之后，洛兰也从一个街头混混进化成了一个有着基础攻击路数的“传统武学家”。但由于其个人性格过于鲜明，即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是教科书式的章法，但其中却又充满了浓浓的“洛兰味”。
剑尖垂落血珠。
这当然不是艾尔薇拉的。她可是全元素魔法适性的天才，还有着「命运回廊」这种逆天的空间魔法，就算洛兰再搞几波爆炸，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伤到她。
「霜月」的寒芒与「君子」的清光交织成网，艾尔薇拉突然旋身，剑锋划出满月弧光。可这本该避无可避的杀招，洛兰却只是用一个简简单单的“踉跄”就规避开来，接着又借助这个像是狗啃泥的诡异姿势，以一种近似于没有骨头的软脚虾的奇特攻势，反手斩出一道淡蓝色剑风，斩落艾尔薇拉的几根头发。
“哎呦喂，我这进步不小啊，居然都能砍到头发了？果然实践出真知啊。”
洛兰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对手中的「君子」表现也很满意。
——不愧是泰伦斯老师的炼金造物！泰伦斯，牛逼！炼金术，牛逼！
和洛兰的欣慰不同，艾尔薇拉那边的脸色是越来越沉了。
她恼火的点不在于洛兰居然砍到了她的头发，而在于这牲口的进攻方式太奇葩了，感觉很认真，但感觉又完全没认真，就像是根本没把她艾尔薇拉放在眼里，纯粹当“磨刀石”在耍！
“「朔月」。”
少女红唇轻启，划出一道剑花后，一轮弯月瞬间显现在洛兰身后。
此乃艾尔薇拉成名绝技之一，九一分配炼金和魔法后的，独属于她和「霜月」共鸣产出的「月华魔法」。
这个魔法，曾经在舞会上使用过，目标是……塞蕾娜背后的空气。
可洛兰不是塞蕾娜，艾尔薇拉现在还很恼火，所以根本不可能心软。
“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亲自感受风傲天的魔法……”
洛兰砸吧了两下嘴，手中「君子」如水蛇翻飞。
他没有魔法，所以只能仰仗那浩瀚无垠的、虚无缥缈的「想象力」。
一道碧蓝色水波氤氲而出，包裹住身后那道月华，无孔不入地钻进去，像是孙悟空企图钻进山大王的心里蹦跶。
同时，洛兰手中炼金戒指发出一道亮眼的金光，十八般武器如流星坠落——却不是攻向艾尔薇拉，而是沿着特定方位插入地面。
“你当这是过家家摆阵？”
艾尔薇拉俯身，快速贴地飞行，剑刃拖地，火星连成璀璨星河。
在冰系魔法的作用下，这次地上没有洛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撒尿一样的抖出来的汽油了，光滑无比，普通人光是走上去都会打滑。出现火星，纯粹是艾尔薇拉力气足够大，速度足够快。
“过家家能摆出「地爆天星」？”
洛兰嘿嘿一笑，伴随着话语声落地，那些武器突然自爆成绚烂的铁屑粉尘，当粉尘浓度达到临界点时，他用一种拍蒜的方式，猛然将「君子」拍向地面：“给爷——爆！”
蘑菇云冲天而起的瞬间，艾尔薇拉终于露出惊愕表情，因为这同样也不是什么魔法，而是单纯的炼金爆破与铁屑粉尘结合的爆炸——这个疯子居然能在这种环境下精密地同时引爆所有铁质武器上的炼金造物！
当！
当当当！
接连无数声脆响，「霜月」被「君子」的水流缠住，却是在对方即将展开进一步攻势的时候，被「朔月」的月光囚笼死死封锁。
“……啧，看来还是魔法厉害一点。”
洛兰咂舌。
哪怕他已经在尽力地想象86版孙悟空钻进山大王肚子里的景象了，但还是没办法破解「朔月」。
“你的魔法呢？”
艾尔薇拉挑眉，手中「霜月」轻颤刺出，伴随着一道赤色烈焰将水汽蒸发，随后是三五道粗壮的藤蔓和地面上凸出的一根泛着寒霜的巨石尖刺，直接五行元素齐上阵地向洛兰展开进攻！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真的不会魔法啊……怎么就没人信我呢？”
洛兰叹口气，聚精会神，心念电转，在即将被那“五菱宏光”的魔法轰中之时，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泥鳅，硬是从「朔月」中滑了出来，接着原地来了个托马斯回旋，嘴里念着“转圈圈、转圈圈，黑塔来咯~”，大概接下元素攻击后，滑不楞登地找出来了一条出路。
【倒计时：15:55】
好不容易地狼狈地从艾尔薇拉那边的“传统爆炸”中逃出来，洛兰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点了点头。
差不多得了。再打下去就没意义了。
“我这边没后手了，我认输。”
说完，洛兰干脆直接把「君子」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长剑落地时弹了个老高，似乎在说：臣等正欲战死，陛下何故先降？
可洛兰才没有理自己这个便宜「君子」，从炼金戒指里取出来两个小不耷拉的白旗举过头顶，干脆直接跪地开始投降，“呜呜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废物我是废物，我认输。”
其实他本来想买更大的白旗的，那样投降的时候比较嚣张装逼，但他没钱了。
毕竟洛兰的初始人设只是个“能上高级学校的寻常「背景板」”，有点小钱，但不多。
买了那么多炼金造物和魔法药水，洛兰现在浑身上下是真的穷的叮当响。
他甚至还在昨晚找薇拉借了点……
只能说都怪那些个贩卖魔法药水的无良商家，妈的居然卖过期产品！
看着这滑稽荒诞的一幕，不仅是场内的艾尔薇拉傻眼了，围观的那些个几乎全都站起来的观众们也傻眼了。
啥情况？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新的心理战术吗？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理解，这“黑马”好不容易才起势，两人的战斗眼瞅着就要进入真正的高潮了，结果像是什么劣质chun药一样，做到一半，痿了？
这牲口他妈的脑子有病吧？！
“噗。”
唯一和在座所有人不同的，就是那边的莉涅特。
她原本也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还在心里盘算最后谁赢，结果突然看到这充满“洛兰味”的投降认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太合理了。
这太符合他的性格了。
不如说，洛兰阁下就是这样的人才对。
莉涅特笑了两下，然后端起红茶抿了一口，遮掩住其他不明所以的观众的视线，顺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洛兰等了十几秒，见对面艾尔薇拉没反应，便以为她默认了这个情况的发生，于是施施然站起身，双手插兜地准备去拿自己的“好哥们儿”。
学校武斗场规则明确说明，当一方认输时，另一方不得以任何理由继续战斗，否则视作违反校纪校规，记大过。
不许死人，不许恶意伤害，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以切磋为主，点到为止。
这便是斯图亚特王国高级学校绯红武斗场的最核心规矩。也是洛兰之所以安排自己一系列战术的背景设定。
他的计划已经达成，陪艾尔薇拉闹、自己爽一把、然后光速认怂恳求大王饶命。
反正洛兰不要脸，跪地求饶那是常态。
他和艾尔薇拉又没有什么生死仇怨，这里还是学校，又不是什么野外为了机缘的生死纷争，所以洛兰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同样的，他觉得艾尔薇拉也大概会理解他。
嗯……以她的武痴脑子，一开始应该理解不了，但冷静下来想想，应该也会发现这其实是最优解吧？
洛兰这么想着，拔起剑就回头看了一眼，想着冲艾尔薇拉和善地笑笑，表达自己对她的尊重，可等他看向艾尔薇拉方向的时候，却发现这妮子人已经不见了。
洛兰眨了眨眼，笑容僵硬在脸上。
呃啊啊……不对不对。
洛兰突然想起来，原著艾尔薇拉早期人设的字典里，好像就不存在“冷静”这两个字？
——完犊子。
因为事情太多，时间太紧迫，还有点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再加上早朝上对莉涅特的莫名其妙产生的心理波动，以及刚才一系列应对艾尔薇拉战斗的临时编排，导致洛兰的多核CPU其实有点爆了，这让他忽略了一件或许大概也许……非常致命的事——
艾尔薇拉，没脑子！
除了因为她的白月光芙萝拉死亡黑化成长之后，艾尔薇拉的智商才后知后觉的上线了一小会儿，其他时候纯纯就是一个十几年前的无脑热血笨蛋，冷静是啥？她根本不懂啊！
而这个时期的还在上学的艾尔薇拉，最讨厌的，就是半途而废。尤其是有人跟她打架打到一半的时候认输！
“你、死！”
巨大的金色龙焰仿佛末日临空，磅礴浩瀚的魔力在整个武斗场的会场中央迸发，红色中蕴含着金色的“死亡”气息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这突如其来的魔力爆发，甚至隐隐让经久没有人为修复、纯粹只靠魔兽精元补充魔力的防御结界产生了一丝松动。
倒计时确实已经结束了。
但这场战斗，却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