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跟在莉涅特身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面镜子，仔细端详了一遍自己梳妆打扮后的样子。
不帅是肯定的，但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一套几万金币的上等西装，还顺带做了个发型，那看上去至少顺眼了许多。
收起镜子，洛兰偷偷瞄了一眼莉涅特，但是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双手插兜地跟在人家身后。
“买衣服”这件事听上去就很像约会。
而“美少女给你买衣服”这件事，听上去就更加暧昧了。
可惜的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如果抛开早朝上的女皇赐婚不谈，至少明面上是真的萍水相逢，毫无关联。
别说什么福利场景了，洛兰换好衣服出来后，莉涅特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付完钱就走人了。这让洛兰有些惋惜，不过想想也正常，难道要让他给这个拥有魔法的异世界的贵族大小姐秀一下自己卧推100kg的肌肉？
洛兰想，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了，莉涅特最多眨巴两下眼，然后看在面子上，中肯地点评一句“练得不错，继续加油”……
想想都脚趾抓地。
时间来到了十二点半。
两人约定的下午茶地点是艾因兹贝伦家系旗下的一栋公馆，距离学校不算远，名字叫“琥珀时窖”。
建筑整体由一种特殊的琥珀材料制成，在炼金的加持下，整体看上去金光璀璨，外围有一圈亘古不化的玄冰冰雕，就像将「时间」定格在了当下，永远静止。中央是艾因兹贝伦家系的徽章，一条盘着粗壮树木的蛇。蛇眼正冷漠地凝视着画外之人，似是警惕，又似是在守望着什么。
洛兰看到这栋建筑的时候就想吐槽艾因兹贝伦家系是真的吃饱了撑的，钱多到没地方花，神他妈为了喝下午茶包了一座公馆，里面除了早晚打扫卫生的侍从外，冷清的仿佛鬼屋……
话虽如此，但推门而入时，洛兰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让人舒适的暖意。
不过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目不斜视地眺望着金碧辉煌的走廊，然后在心里疯狂吐槽万恶的资本家。
“洛兰阁下可曾听说过艾因兹贝伦家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换好鞋后，莉涅特温文尔雅地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个水晶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对鹅绒足纱。
这个场景之前也发生过，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只是当时的莉涅特因为好不容易交到了新朋友，十分开心，巧笑嫣然，完全不似现在一样只是将表面礼数做足。
明面上二人的关系是要比刚穿越那会儿要近的，但实际上却远没有当时融洽自然。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突然，除了尴尬，剩下的只有因为赐婚压力带来的疏离与谨慎。
洛兰不知道这个时候用这个成语准不准确，因为从时间跨度的角度来看，这才过了一个月不到，但他能想到的形容眼下情形的，却真的就只剩下那四个字——
物是人非。
洛兰抿了抿唇，在心底里悄悄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想着抖机灵地打断莉涅特，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的后半段话。
“凡是应约入宴者，需先褪去仆仆风尘。”
将托盘交到洛兰手中后，莉涅特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后退两步，垂眼等待洛兰的回应。
“……谢谢。”
洛兰道了声谢，然后认认真真地码上这双会自动贴合双脚的魔法鞋套。
其实他的宿舍里还保留有这个鞋套，那是舞会结束后自己忘记还回去的东西。
“洛兰阁下不嫌弃艾因兹贝伦的过度礼仪便好。”
莉涅特浅浅一笑，眼底却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怅然若失。
她想起自己几年前刚入学时曾邀请过几个想要和她交朋友的女生来喝下午茶，一开始大家其实也没怎么在意这些寻常礼仪，甚至还夸艾因兹贝伦家系教养有佳，但越往后，尤其是当下午茶正式开始后，诸多礼仪连番上阵，却让她们望而生畏了。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明里暗里却也将不满表现了出来，最后谈不上“不欢而散”，但自那之后，便也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交往了……
“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洛兰注意到了莉涅特的眼神，轻声安慰道，“但正所谓‘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莉涅特小姐的困境在于你的礼数不被常人认可，而非礼数过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时代在发展，许多旧的东西理应顺应变迁迭代进化，一昧地墨守成规，某种意义上，难道不也是一种‘礼数未尽’吗？”
莉涅特一愣。
她抬眸看向洛兰，却发现对方只是儒雅地冲自己笑着，尽管言语略有苛责，但所指问题却是一针见血。这是整个艾因兹贝伦家系都不怎么讨喜的核心原因之一，莉涅特其实十分赞同他的观点，而且眼下这场合只有他们二人，此番言论不会落入旁人耳中，仅仅只是两个晚辈后生的思想碰撞，无伤大雅。
“……洛兰阁下所言甚是。”
莉涅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可有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这些后生能做主的。”
她轻轻关上洋馆的大门，随后领着洛兰穿行在走廊之中。
“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啊。”
洛兰跟随着莉涅特的步伐缓缓前进，语气依旧温煦，“就像女皇当年的变革，尽管失败了，但只要思想能够传下去，往后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共同努力，终有一天会成功的。”
理性虽然回归了，但洛兰现在整个人还处于“情感失调”的状态，所以他没什么兴趣思考待会要怎么从莉涅特这边中途退场带缇娅去找薇拉，只是单纯地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过于尴尬，于是寻思缓解一下压力，“莉涅特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如果时间不长，在我们进入正厅之前可以讲完的话，那但说无妨。”
莉涅特掩嘴轻笑。
“我会尽可能挑重点。”
洛兰微微一笑，“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愚公移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