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炒气氛，六分钟讲规矩，三分钟讲道理，十分钟先分出去第一批只想拿鸡蛋的。
“诶诶诶，大爷，你怎么光拿鸡蛋啊？”
在分下去二十筐鸡蛋后，洛兰终于开口笑呵呵地拦住了那位倒霉的大爷。
大爷抱紧怀里的那筐鸡蛋，神色警惕地看着洛兰：“干，干嘛！你不是说免费的吗！”
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大爷很担心洛兰突然反悔抢走自己的鸡蛋。
“是免费的啊，但我说的可是要去观赛。”
洛兰笑意不减，“而且……”
他伸手拿起那边负责登记的骑士身前的几枚银币，在指尖把玩，“大爷你还没领钱呢。”
大爷松了一口气。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拄着拐杖回来，有些踟蹰地在纸上登记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然后拿起那十枚银币，塞进一个皱巴巴的小袋子里，扎紧，挂在脖子上。
“话虽如此……”
完成这一切后，大爷才讪讪地冲洛兰不好意思地说道，“小伙子啊，大爷我年纪大了，从这里到传单上面的地点还有蛮长一段距离，而且我只是个普通人，过去也加不了油啊……”
“害，哪里的话。”
洛兰摆摆手，指了指妮可丝，“咱们都是储君殿下的人，你看这孩子，浑身珠宝的，应该看得出来她很有钱吧？”
洛兰拿起炼金扩音器，“所以大家听好了啊，储君殿下有令，仅限今天，凡是腿脚不麻利的、想要给我们人族的勇士们加油的，都能免费体验空间传送阵一个来回！不掏钱！再说一遍！不掏钱！免费！”
这回，不仅是大爷和围观的群众们愣住了，连那边被点到名的妮可丝都愣住了。
那可是只服务于有钱人的空间传送阵啊！就算是最短距离传送，都要一千金币一次！而普通农民一年到头的收入也才二三十金币，平日里他们别说消费了，连看都没兴趣看上一眼的！
妮可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她想说格伦家系虽然有钱，但不是慈善家，经不起洛兰这么折腾……但当她看见洛兰的眼神时，又想起了之前他跟自己说的“教自己搞钱”，考虑到要是相信洛兰的话，说不定可以在母亲大人面前吹嘘一波自己，妮可丝还是忍住了。
——大不了……自掏腰包给来回的两千金币补上吧……
妮可丝欲哭无泪。
“那个……小伙子……你确定你没在说谎吗？”
刚才还满脑子想着赶紧抢了鸡蛋跑路的大爷这会儿也有点蠢蠢欲动了。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因为社会制度关系，五十岁的时候才娶到了老婆，家里小孩现在才十岁，而且都没有觉醒魔法，要是自己在临死之前可以体验一把那传说当中的“空间魔法”……
这不仅仅是大爷的心理活动，更是此刻那些本来想着白嫖完鸡蛋就走的群众们的心理活动。
他们甚至还在庆幸，得亏自己一开始没有抢完就跑，不然洛兰这后续的活动都体验不到了呢！
“当然了，如果有担心空间传送阵可能有危险的人，储君殿下这边也为大家准备了多种代步工具。”
洛兰计算着时间，在大多数人从心里的权衡利弊状态回过神来时，冲妮可丝使了个眼色。
妮可丝有气无力地吹了三声口哨，像是那种被抽干了皮球，委屈巴巴的。
于是，一只狮鹫，三匹六足骆驼，十二只打扮精致的蝎子从召唤法阵中跳了出来，每一个看上去都精气神十足，和妮可丝形成鲜明对比。
可怜的坐骑们还不知道，它们接下来要因为某个该死的资本家，为了运送居民来回奔波无数次……
“……就这么多了。”
妮可丝鼓着腮帮子，拿手指用力地戳着洛兰的腰间痒痒肉，“还有，为什么你一直在‘储君大人’、‘储君大人’的宣传，怎么一次格伦家系的名字都不讲？”
妮可丝很不开心。
她知道自己被当成工具人了，但不开心都这样了洛兰还不帮自己家。
洛兰将炼金戒指交到一名从刚才起就跃跃欲试想要也来吆喝的外向骑士手里，从中取出来一份从魔族回来的路上准备好的台词，简单跟她说明了一下那两百多个小礼品要如何分发，之后拉着妮可丝来到壮汉骑士们身后，蹲下，解释道：“首先，我们得搞清楚一点在于，北境作为偏远地区，并不一定清楚首都的七大贵族势力分布。比起格伦家系，他们对自己领地的领主了解反而要更加深一些，哪怕这个领主地位小的可怜，在见到你时都得低头哈腰，但在人们心里，不可一世、富可敌国的格伦家系的影响力就是不如领主，你懂吗？”
妮可丝用牙齿咬着下唇，还是很不开心。
烟花是她放的，坐骑是她的，空间传送阵是格伦家的，连那些小礼品花的都是妮可丝的钱！凭什么功劳要全给储君殿下！芙萝拉甚至都不是格伦家系扶持的改革派！
“而储君殿下的名号从立储典礼开始就已经打出去了，加上一些皇后卡珊德拉的舆论捧杀造势，在领主之上，女皇之下，名号最响亮的就是储君殿下。”
洛兰拿出芙萝拉的那块玉牌，继续耐心地给妮可丝解释，“北境人不知道格伦家系长啥样，但知道储君玉牌能调动整个军团。”
他抓起妮可丝的小手，把那枚玉牌放在她手心里，“你信不信，假如我没有这个玉牌，并且把空间传送阵的功劳归功到你们家身上，明天就能被保守派说成‘格伦家系试图控制边境军权’？”
妮可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想不出来任何强而有力的反驳点。
“反之，如果换成储君特批，那截止到目前的一切就都是正大光明的官方活动！”
远处传来欢呼声，似乎是那名接任洛兰担子的骑士临时表演了一波什么，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了。
“除此之外，小祖宗，你再想想，现在储君殿下缺什么？”
洛兰循循善诱。
“缺钱呗。”
妮可丝撇嘴。
“对咯！”
洛兰两手一拍，赞赏道，“现在芙萝拉缺钱缺到能当裤子，咱们不仅给她挣钱，还挣了面子，那你想，她地位那么高的一个人，应不应该给咱们擦屁股呢？等这事成了，你猜她会不会让格伦家系白出钱？”
妮可丝小嘴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学到了什么。
“我们不谈远的，就谈近的。”
洛兰邪魅一笑，“晚上咱俩不是要去炸厕所吗？要是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厕所炸，是不是特别没意思？但要是咱俩选择一个名气大的厕所炸，是不是处理后事很麻烦？诶你看，恰好这个时候储君殿下回到了北部军团，知道了我们现在的丰功伟绩……”
洛兰拉长了尾音，继续引导妮可丝思考。
“她会在陛下面前帮我们开脱！”
妮可丝抓住洛兰的肩膀，疯狂摇动，兴奋地说道，“最好的情况，甚至是无论我们闹多大，都不会有任何后果！！！！”
“真聪明。”
洛兰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摸了摸妮可丝的小脑袋，“还有之前我跟你说的让你母亲大人表扬你的事，你再想想，之后储君殿下有没有可能亲自写感谢信到格伦家？到时候你妈看到储君手书，不得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身后人群再度传来欢呼，细细听的话还能从中听到“储君殿下千岁！”等字眼。
“看到没？”
洛兰指着那群人，“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储君殿下真慷慨’，但实际上现在花的每枚银币，都是在给格伦家系买皇室欠条。等秋后算账时，储君得连本带利还回来，说不定还得搭上北境的矿产开发权呢。矿产开发哦~那玩意儿到底能产生多大利润，想必你这个格伦家的小女儿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时间来到了六点半。距离两族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懂了。”
妮可丝其实还算蛮聪明的，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委屈了，眼里重新亮起光芒，“这就相当于把储君殿下当烟花棒使，格伦家系在背后偷偷往火药里塞金币！等烟花炸上天，全北境都看见金光闪闪的‘芙萝拉大酬宾’，结果落地一捡，全是咱们家钱庄的银票！”
洛兰被许久未见的妮可丝的奇妙比喻逗得哈哈大笑，站起身，回看向那群人头攒动的群众，眯起眼，“接下来就差最后一步了……”
“最后一步？”
妮可丝困惑地歪头，“洛兰哥哥，你还要做什么吗？”
“短期营销确实已经完善了，但我是来挖墙脚的，只解决眼下的危机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洛兰从裤袋里掏出来一枚银币，让它在自己的五指间好似活物翻飞腾挪。
“先吸引流量，随后抛出免费福利，进行一波饥饿营销后，拉满期待……再下一步，就该是引入可以长期发展且轻松就能自循环的‘赌博环节’。”
少年伸了个懒腰，然后施施然走到刚才那名骑士身边，先是摆出一副夸张地在聆听下方群众们心声的动作，然后深以为然地点头，最后才从骑士手中重新拿起炼金扩音器，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充满感染力的奸商式笑容：
“什么？我听有人说光看不过瘾？想小赚一笔零花钱？没问题！储君殿下体恤民情，特设‘助威竞猜’！规则简单：看好哪边赢，就压点小钱支持他们！关键来了！听好喽！”
洛兰提高了音量，拍胸脯保证道：“100银币以内，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只要你压了，保底退回你90％！也就是说，你最多就亏10个子儿，就能玩一把心跳，有机会赢大钱！这叫啥？这叫稳赚不赔的买卖！官方坐庄，童叟无欺！就这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眼见大伙开始面面相觑，洛兰再次强调安全与官方背书：
“放心！擂台有皇家法师布下的结界，安全得很！现场有北部军团的骑士老爷们维持秩序，保管大家看得开心，玩得安心！这活动是储君芙萝拉殿下特批，顾问我洛兰亲自操办，信誉保障！诸君大可上街坊邻居打听打听，我洛兰那是从小就童叟无欺的最诚实的孩子，小时候还因为捡到十块金币交给哨兵而被赠送锦旗呢！”
终于在这个时候，被洛兰买通的“托儿”出现了。
“让让！让让！”
赤膊的铁匠拿着一筐刚刚领到的鸡蛋挤到前排，铜铃眼瞪着洛兰，“小哥说话作数？算上你刚才给的那十枚银币，里应外合都不亏啊！”
他突然从裤腰解下钱袋，“老子押五十银币！就赌咱人族赢！”
慷慨激昂的演讲确实不能让群众兴奋。
但肉眼可得的利益可以。
而在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在群众已经在心底安了个假大空的口号之后，再抛出来利益，便能极大限度地勾起他们心痒难耐的兴趣。
洛兰举起扩音器，高声赞美道：“看到没！这才是咱北境的汉子！现在报名当观众的，鸡蛋银币立刻兑现！要押注的往西边走两步，由保家卫国的骑士们亲自坐庄！就算你们不信我洛兰，这些为国为民的勇士们你们总得相信吧！”
伴随着提前串通好的托儿们的欢呼，人群像是得了传染病一样如沸水般翻腾——推着独轮车的货郎、牵着山羊的老汉、抱着婴儿的妇人……各式各样的人汇成洪流。哪怕是身强体壮的骑士们，也不得不用魔法升起土墙挡住试图翻进鸡蛋筐的顽童。
洛兰闲庭信步地从人群中走出，优雅的好像刚刚结束的并不是什么广场演讲，而是一曲上流社会的华尔兹。
妮可丝都看傻了。
按照洛兰先前的布置，她原以为只觉得最多最多会有个五六百人过去加油助威，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临时组织的，宣传也才宣传了不到一个小时，吸引的人虽然多，但终究是犹豫的人占大多数，可现在再看……
一千个座位哪够啊？
算上本身北部军团的人，那至少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人！
“环环相扣，循序渐进。”
洛兰笑着从妮可丝手里拿回那枚芙萝拉的玉牌，然后又摸了摸妮可丝的小脑袋。
该说不说，妮可丝的脑袋是摸起来最顺手的，毕竟身高摆在这，伸手刚好能摸到。
“能学到多少看你，回去之后记得写份两千字的心得体会给我。”
“我才不要！”
妮可丝瞪了洛兰一眼，张口就要咬在洛兰的手上，却被后者嘻嘻一笑躲开了。
“而且我干嘛要学？有你在不就好了？反正你跟我母亲大人有合作关系，我只要躺着数钱不就行了！”
“嗯——挺好。”
洛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却是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今天不遗余力地在展示，除了完成计划，让芙萝拉帮忙善后之外，还有一个关键，便是看看妮可丝值不值得培养。
可惜，小姑娘虽然不笨，也勉强跟得上自己的节奏，但终究是娇生惯养的主儿，要想把她从格伦家系撬出来当小秘书，自己退居幕后坐享其成，果然还是太异想天开了吗……举一反三的话，莉涅特其实也差不多，毕竟她也是各种名贵珠宝都见识过的大家闺秀，对于钱财也不会太过于在意……唉……这小秘书的席位看来还是得闲下来慢慢寻找一下啊。
妮可丝、莉涅特，Pa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