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水汽蒸腾，暖意融融。那几个小师妹的笑闹声如同投入水中的碎银，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却也渐渐带上了一丝倦意。有人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将脸颊贴在温润的池壁上，舒服地眯起了眼。
烟陵亦觉得身体被这暖泉泡得有些发软，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慵懒。掌心的灼痛感在热水中似乎不那么明显了，但长时间浸泡，并非益事。她动了动身子，水波“哗啦”一声，漾向四周。
身旁的清寒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水汽氤氲了她的眸子，显得比平日更加幽深难测。她看了看池中渐渐安静下来的师妹们，又望向烟陵，声音轻缓：“水渐凉，该起了。”
烟陵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泡得够久了。
清寒先站起身。水珠如同珍珠般，顺着她白皙光洁的肌肤滚落，没入池中，荡开细小的涟漪。她身形颀长，虽清瘦，却不显单薄，在朦胧水汽中，宛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白莲。她没有立刻出水，而是先拿起搭在池边石上的那条干净布巾，拧了拧，然后才迈步走出浴池。
温热的泉水离开身体，带着湿气的微凉空气立刻贴了上来，激起一阵细密的寒栗。清寒动作自然地用布巾先擦拭胸前和手臂的水珠。
烟陵也跟着站起身。离开暖泉的瞬间，那股凉意让她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她走到池边，想去拿自己的布巾，右手却依旧不听使唤，左手单手去够，有些吃力。
清寒已经擦干了上半身，见状，走了过来。她拿起烟陵放在石台上的那条干燥柔软的细棉布巾，抖开。
“转过去。”她又一次说道，语气平静无波。
烟陵这次没有犹豫。有了方才擦背的经历，此刻再让她帮忙擦拭身体，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她依言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清寒。
微凉的空气拂过湿漉漉的后背，她能感觉到清寒走到了身后。
柔软干燥的棉布轻轻贴上了她的肩胛骨，然后开始缓缓向下擦拭。与方才丝瓜络的粗糙不同，棉布的触感细腻而温柔，吸走了皮肤上残留的水珠，带来一种干爽的舒适感。
清寒的动作依旧很轻，很仔细。她先是将背部的水渍大致吸干，然后又换了一处干燥的布面，细细擦拭。布巾拂过脊柱的凹陷，拂过腰侧的曲线。
烟陵微微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下湿漉漉的青石板。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嗒”、“嗒”，在安静的更衣间入口处留下小小的水印。她能听到身后布巾摩擦皮肤的“沙沙”声，还有清寒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
清寒的手很稳，擦拭的力道均匀。烟陵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偶尔会隔着布巾触碰到自己的皮肤，那触感短暂而清晰。
擦完了后背，清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手臂。”
烟陵依言抬起左臂。清寒便仔细地帮她擦干手臂、腋下，连指缝都没有放过。然后是右臂，因为手掌有伤，清寒的动作更加轻柔，小心地避开了涂抹药膏的地方。
水珠被一点点吸干，皮肤恢复了原本的干爽，只留下泉水浸泡后的温热和滑腻。
“好了。”清寒的声音传来。
烟陵慢慢转过身。清寒正拿着那块已经半湿的布巾，目光落在烟陵胸前还挂着水珠的肌肤上，似乎顿了一下。
烟陵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了一下胸口，脸上又开始发烫。
清寒立刻移开了视线，将手中的布巾递给她。“前面自己来。”
烟陵接过布巾，触手微湿，还带着清寒手上的余温。她低下头，用左手笨拙地擦拭着胸前和腹部的水渍。
清寒则拿起自己的布巾，继续擦拭腿部和脚踝。她的动作依旧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更衣间里，那几个小师妹也陆陆续续地从浴池里出来，叽叽喳喳地开始擦身。她们动作麻利，互相帮忙，很快就擦干了身体，开始穿上干净的中衣。
“哎呀，真舒服！”
“是啊，泡完感觉人都轻了！”
“清寒师叔，烟陵姐姐，我们先走啦！”
她们穿好衣服，又对着清寒和烟陵行了一礼，便笑着结伴离开了。脚步声和说笑声渐渐远去。
更衣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清寒和烟陵两人，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氤氲水汽，以及布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烟陵擦干了身体，将湿布巾放在一边。她拿起干净的月白色中衣，准备穿上。单手穿衣，终究是不便。她刚将左臂套入袖中，右手却怎么也无法顺利地穿进去。
清寒已经擦拭完毕，正准备穿自己的衣服。她看到烟陵的窘境，放下手中的衣物，走了过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自然地拿起烟陵中衣的右边袖口，轻轻提起烟陵的右臂，小心地将衣袖套了上去，动作轻柔地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烟陵能感觉到清寒的指尖擦过自己的手臂内侧，那里的皮肤最为敏感，不由得微微一颤。
清寒帮她穿好袖子，又顺手替她拉好前襟，系上腋下的细带。她的手指灵活，很快就打好了一个整齐的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后退一步，拿起自己的中衣，开始穿戴。
烟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整齐的衣衫，又看了看正在系着衣带的清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尴尬，还有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多……多谢。”她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更衣间里显得有些微弱。
清寒系好最后一根衣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只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去拿自己的外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