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德洛芮丝掀开了地下室的木板门。
她手上拖着一块布包，悄悄走到睡到在地上的少女身边，将布包剥开，敲了敲少女额头。
“是谁？！”
西娅惊恐地从浅层睡眠中醒来，眼中充满了戒备与警觉，她刚刚应该睡得很不好。
但看到面前的人是德洛芮丝之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抱歉……我做了个噩梦。”
德洛芮丝能理解西娅的反应，这位是真的自出生以来就笼罩在灭国阴影中的少女，与归属感相对淡泊的德洛芮丝不同。她只是将那布包递到了她眼前，里面是一块夹着烤牛肉和蘑菇野菜的双层面包。
“我用火焰魔法简单加热了一下，趁热吃。”
西娅知道外面之前的动静，也闻到了肉香，但此刻还是对德洛芮丝的举措有些惊讶。
“……给我的？”
“嗯。你要不吃我可就吃了呀。”
“那……你吃吧。”
“哎呀！”德洛芮丝有些气恼，又敲了一下西娅的额头，“想啥呀你。我早就吃饱了呀，你快吃，吃这么多天面包和水肯定不好受，我留下来这个就是给你吃的。不过这个也没多少盐调味。”
“……谢谢。”
西娅接过了面包，在德洛芮丝的注视下吃了起来。
“谢什么呀，我们多少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亲人？毕竟……哦对了，忘记问了，你来自哪里？我来自卡西摩德。”
“那个南方的小岛国吗？”
“嗯，盛产鱼露那个。”德洛芮丝带着点残念地说道。
西娅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说了。
“阿尔凯特。”
阿尔凯特？怪不得。
德洛芮丝这样想着，亚恩伊德往东隔两条大河和几座丘陵之后的那个大城黎娅特就是东阿尔凯特帝国最后的王都之一。当然人类不喜欢叫这个异族国家为阿尔凯特，他们认为阿尔凯特在五世纪末就已经灭亡，他们则是阿尔凯特的继承者，他们把现存的这个东阿尔凯特帝国叫拜则提乌姆。
拜则提乌姆的第二王都已经岌岌可危，怪不得西娅要来刺杀教宗。
但来自拜则提乌姆，那她的种族其实是……？
“东阿尔凯特？那你是血族？”
西娅嘴里有食物，就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回答。
阿尔凯特帝国是七百年前的血灵帝国，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几乎与转生前德洛芮丝所在世界的罗马等同，但血灵被人类赶到东边之后就日益衰落，现存的拜则提乌姆的血族是一种混了各种种族血的民族，不再是纯粹的嗜血却优雅的高等种族。
当然，与之相配的是，他们的力量也遗失了许多。
“那你呢？”
西娅咽下了口中的食物，问向德洛芮丝。
“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个混血，也没什么特质。”德洛芮丝摇摇头，她不清楚自己的血统，蒂朵从来没和她说过，总是讳莫如深。
“你身上有血族的气息，但很微弱。”
“你是说我有可能是血族？”
“不。你身上有着更重的其他种族的气息，你的外貌很奇怪，不是吗？”西娅说着，“白发白瞳……像是……比血族还要久远的生物？”
“但……我看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
“那就先不管了吧，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送你出去，我现在被升任成了亚恩伊德的司铎，把你送出去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只是需要一个比较好的机会，不能以本城人的身份送你出去，不然名册会有记录。”
“你有办法吗？”
“不着急，先在这里躲好，就这两天，我会尽量找机会送你出去。”
德洛芮丝信誓旦旦地说着，西娅不再多问，她已经完全相信了面前的这个少女。
蒂朵说的没错，她比自己要有智慧。
“德洛芮丝。”
“怎么了？”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如果未来还能遇见，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德洛芮丝听到恩情两个字抖了一下，这话她在卡西摩德听了太多次了，都有点犯怵了，立马笑笑说：
“不用，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记得我，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间谍罢了。该睡觉了，我这里有点书，你觉得无聊可以看一下。”
“谢谢你，德洛芮丝。”
“嗯。哦，对了。”
“嗯？”
“要是有下次见面，记得把你把真名告诉我。”
西娅惊觉，她完全没有猜到面前少女何以得知西娅这个名字是假名的，有些愧疚地将目光瞥向了一边。
“好……”
“一言为定。”
微笑着说完，德洛芮丝快步离开地下室。她掐灭了灯芯，跑到床边，拉起毛毯盖上肚子，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
会有下次见面吗？
希望不要是生死相别吧。
她想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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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矇，但外城平原上却雾气蒙蒙的。德洛芮丝奇怪于这怪异的天象，在众人的昏睡中合上门，脚步轻飏地往内城的方向走去。
她的腿脚比绝大多数人都利索，小腿像羊脂玉一样洁白，却有着不少肌肉。经年累月的锻炼和鱼露和鱼干让她虽然营养不均衡，但大腿却还是有点肉肉的，比她细嫩的腰肢要大上一圈。
半小时左右，她走进了内城，一些早起的面包匠已经开了锅炉了，此刻正冒着腾腾热气。除此之外，街道依然很静谧。她向着远处的教堂望去，里面空空荡荡的，卡洛斯那些骑士伙伴们估计还没起床，她来早了。
她第一个迎着稀疏的晨光踏进了教堂，祭坛前还摆着昨天登记受洗的名册，德洛芮丝拿起这小本子，细数一番后放了回去，思来想去，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
这时，一声口哨打断了教堂内的宁静。德洛芮丝回头望去，惊异于这家伙竟然能起的这么早。
哦，也不算太惊讶，毕竟他可是行商。
“喂！德洛芮丝小姐！还记得我吗？”
里缪尔双手插兜，细长的双腿踏着不着调的步子。他头戴一顶皮革花帽，插着两根轻佻的鹦鹉毛，内层紧身衣被包裹在淡紫色羊毛外套下，斜挎腰带上挂着好几串钱包，还有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装饰品，脚上是一对尖头软皮靴。
标准的乔纳瓦商人。
德洛芮丝当然记得他，这个二十三岁的青年来自地中海中部的某个商业共和国，出身不高，但商业头脑一顶一的棒，现在掌控着人类世界东南部两条中等贸易线。
就是从他手上，德洛芮丝抠下了一块大肉，让他允许以低价给边境百姓出售种子。而她给出的条件是，五十瓶耐力药剂和低级耐力药剂的配方。
要不说人类世界把炼金术这玩意搞得要丢了似的呢。在东部阿尔凯特，炼药师虽然没那么多，但真能整出来药剂，而人类世界的炼金术士就很差劲了。托这个的福，德洛芮丝才能用这么点药剂就从里缪尔这个精明的商人手上换来这么大的价值。
里缪尔带领的商会据点最近的一个在西部的公国南港，此番特地来亚恩伊德，百分百有求于她。
“是里缪尔先生吧？小芮记得呢，昨天的牛肉和啤酒也是您送的吧？多谢里缪尔先生了呢。”
“诶可不可不，应该的应该的，是我要多谢你才对！修女小姐那药剂可太厉害了，咱们弟兄们个个都赞不绝口呢！”
里缪尔笑得很大声，但德洛芮丝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下，他到底怎么用那些耐力药剂的？！
算了，要是那么用也是他们的事……
“里缪尔先生来找小芮，是有什么事呢？”
里缪尔笑罢，德洛芮丝问道。
“就说你能猜到，借一步说话吧。”里缪尔见寒暄结束，德洛芮丝直奔主题，便邪魅一笑，“是有事，而且……”
“是有一个绝顶伟大的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