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里缪尔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不利于你吗？将亚恩伊德打造成伟大无比的地上天国，不也是你的政绩吗？”
“呵，”德洛芮丝有点气笑了，“里缪尔先生，小芮并不傻。”
里缪尔的话说白了就是要把亚恩伊德搞成商人共和国，但问题来了，商人共和国，如乔纳瓦那样的地方，商会才是唯一主导。
如果金钱压过了信仰，那教会去哪里？
最重要的是，咱去哪里？
所以德洛芮丝可能同意里缪尔的价码，但直接同意里缪尔的价码又不太可能。
只是也不是没有回转空间就是了。
德洛芮丝可不是蠢货，她其实比里缪尔还清楚亚恩伊德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她大致猜到里缪尔为什么这么心急于要建立东方贸易路线的原因了。
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不可能拒绝的。
里缪尔听得懂德洛芮丝的言下之意，当即后仰上半身，举起手来笑道：
“哦哦，司铎大人是在担心亚恩伊德的权力归属吧？没问题，无论怎样，商会同志们不可能把教会挤走的。我当然不可能独揽功劳，如果亚恩伊德真的能像我所说的那样成为东方的商业中心。”
“那司铎大人您，肯定是首要之功啊～”
德洛芮丝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里缪尔。
行商帽檐的羽翎被风吹动，他立刻添上价码。
“那再加一条，如果司铎大人同意，签个契书。以后在我手底下的人，只要不影响贸易，任你管辖如何？”
德洛芮丝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里缪尔先生了。”
“我就说嘛！”见交易达成，里缪尔松了口气，这最后一条对他来说可是压上全部身家的大出血投资，“那能请司铎大人找个时间演示一下怎么用这些器具吗？”
德洛芮丝知道这是个双方示好的机会，教些基本的操作方法也不是不行，但……
她怎么可能先示好？要示好也是这个行商先向她表示一下吧？
正好，她有一个绝佳的，利用这些行商的方法。
于是她稍加思索，说：
“嗯……先不提这个，我有个亲戚，很想做水手。”
德洛芮丝笑笑，里缪尔还愣了一瞬，不过立刻反应过来，“啪”地打了个响指，说：
“那巧啊！我们最近也要派人去修卡塔尔南部的港口据点去交接些来自东方的货物。不如你把那个亲戚给我，我以商会的名义，派人带她去先见见世面？”
“好啊。”
德洛芮丝应承道。
其实在她见到里缪尔的第一刻，她就在酝酿怎么开口让他们把西娅带出去了。
把西娅送出城没那么难，但每个关口都有检查。这段时间间谍抓的这么严，没有名册记载的人百分百会被严格注意。偷偷跑出去又不方便带马和物资，那如何名正言顺地将西娅送出去就成了个问题。
好在，行商完美解决了所有困难。
既能以商人的身份走商会名义出城，又能给她带上不少的行李和赶路的马匹。
这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法子了。
“那多谢里缪尔先生了，但炼药方法嘛……小芮是左利手，恐怕不太好展示吧？”
“啊？”里缪尔的表情有点僵。
“但不必担心，里缪尔先生的请求，小芮怎么会不管呢？给我一点时间，七天吧。小芮简单写一份操作手册，给你们做参考，怎么样？”
“哦哦！”里缪尔两眼放光，“这再好不过了，多谢司铎大人！”
“那就先到这里吧？我七天后把手册给你们送过来，里缪尔先生也将企划顺便给咱看一眼，好吧？”
“那当然！”
德洛芮丝见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可刚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里缪尔拉住了。
“啊嘞？”
“忘了和你说了，德洛芮丝小姐。”里缪尔正正帽子，有些尴尬地说，“我们前两天路过东修卡塔尔台地的时候遇到了个古怪的家伙，似乎是个吟游诗人，见他没吃没喝就带上了，也随我们来了亚恩伊德。不过这家伙来了之后居然就说要找你，真是奇怪，若是和您有关系怎么现在才说。现在碰巧有空，你要不去看看认不认识他？”
古怪的家伙？从西边的台地来的，还认识咱？
德洛芮丝皱了皱眉，好奇心促使她打算跟着里缪尔去看一眼。
推开后院的门，德洛芮丝跟在里缪尔的身后，走到一颗刚发新芽的橄榄树下。树下背身靠坐着一位黑色长发的青年人。
他仿佛听见了身后的响动，缓缓转过身来，一双蒙翳的双眼也不知能否看见，在转动到德洛芮丝身上时迟滞片刻。
和所有的其他吟游诗人不同，这家伙衣着怪异，上半身一丝不挂，隐隐有着胸肌与腹肌的轮廓，下半身裹着白色长袍，长袍朴素而臃肿，叠出层层褶皱。手上抓着一把深色象牙木雕七弦里拉琴，那看起来是他身上最贵的东西了。
“喏，就是他。”
里缪尔指了指这个古怪的男人，德洛芮丝疑惑地望着他，有股魔力推着她往前两步，诗人的耳朵灵敏，听见这轻盈的脚步，他歪了歪头，开口：
“请再靠近一点，这位美丽的小姐。”
诗人口中的语言是近乎希腊语的东阿尔凯特语，德洛芮丝为此有些震惊，里缪尔也觉得奇怪，皱起眉说：
“什么鸟语，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德洛芮丝？”
“……让我靠近一点。这是拜则提乌姆语。”
“哦？异族语？我就猜他是个异族。他之前还和我们说各种离奇鸟语，大多数人都听不懂嘞！”
“那你们还带上他？”
“这无所谓啊，而且就算是异族也要做生意。”
德洛芮丝不再多问，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这男子十分高大，大概……
比现在的卡洛斯还要高一点？
“这位先生，我听说你找我？”
“是啊，美丽的小姐。让我摸摸你的脸，可以吗？”
德洛芮丝觉着奇怪，但也没有拒绝。让她感到惊异的是，这少年的手指十分纤细光滑，像是贵族。
阿尔凯特的贵族？
“你叫什么名字？”
“美丽的精灵啊，我叫亚伯兰。我们肯定不是第一次相见，我认得你。”
“你认得我？”
德洛芮丝思来想去，她也没见过这少年啊？
她一出生就被蒂朵捡到了，然后带回了卡西摩德，此后基本都在那里训练，连阿尔凯特都没去过，她怎么会认得这个少年？
“嗯。我的记忆不会出错的。你的灵魂很重，不属于这世间。”
德洛芮丝娇躯一震。
不属于这世间？
是转生前认识她的？
还有转生者吗？
“难道你是……”
她刚开口，少年的指尖就封住了她的嘴唇。
“你很疑惑。但请不要追问。请允许我为你作诗一篇，听完我的演唱，你自然会有答案。”
少年也的确没有给德洛芮丝追问的时间，他转过头去，仍躺在树根边，拨动了琴弦。
“他要干啥？”里缪尔问。
亚伯兰还是在用阿尔凯特语，他听不懂。
“他说要为我创作一篇诗歌？”
“啊？诗歌？哈哈！行啊，这家伙还没给我们演奏过诗歌呢。”
里缪尔笑着拍手，德洛芮丝却不明所以地看向拨琴的少年。
琴声婉转悠扬，第一个乐章短暂地结束，他轻启双唇，开始咏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