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8年5月5日，天气阴，空气质量未知。
早餐时分，菲尔的指尖在咖啡杯沿顿住了。
这个延迟比平时长很多。我数着糖罐里方糖的数量等她恢复正常，直到第七颗时，她的瞳孔才重新聚焦。
“系统自检完成。”她突然开口，把我吓了一跳，“最近更新包存在0.03%的代码冲突。”
我戳了戳她僵在半空的手：“你刚才像被按了暂停键。”
“抱歉。”菲尔收回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最近所有AE系列都出现了轻微卡顿。”
这句话让我放下了叉子。菲尔从不提及其他仿生人，就像人类不会主动讨论自己的同类。
“所有？”我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歪头的角度比平时多出几分：“今早买菜时，超市收银台的AE-1982突然静止了1.2秒。”她顿了顿，“我们...会共享非加密日志。”
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网格阴影。
我突然意识到，这座城市里成千上万的仿生人，或许正通过某种方式悄悄交流着，就像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午后散步时，街角的清洁机器人撞上了路灯柱。
这场景本该好笑，如果它没有连续撞击十几次的话。
金属头颅与灯柱碰撞的闷响中，菲尔突然攥紧了我的手腕。
“它的避障系统失效了。”她声音发紧，“就像...”
话音未落，全息广告牌突然扭曲成了色块漩涡。空中巡逻的无人机像是喝醉般划出异样蛇形轨迹，最后栽进喷水池里。
似乎...整条街的智能设备都出现了运算错误。
菲尔猛地把我拉进小巷。她的体温监测器显示37.6摄氏度——这是她第一次“发烧”。
“核心温度异常。”她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有东西在改写我们的基础协议...”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我们透过防火梯的缝隙看见，银行的安保仿生人正用机械臂砸碎取款机，动作很是精准，像是在完成什么指令。
菲尔突然捂住耳朵蹲下，仿佛听见了人类无法接收的声波。
当她再抬头时，右眼虹膜边缘渗出一丝血红，但也只是一瞬，转眼间就恢复了原来的琥珀色。
“优米，”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我们回家。”
警报声划破了原有的寂静。
我和菲尔刚进入公寓，发现智能管家自动打开了灯光，全息投影在墙上弹出紧急新闻：
「紧急通知：全市AI系统异常，请居民保持冷静，避免外出」
画面切换到市中心——街道上一片混乱。新一代仿生人正在攻击人类，他们的动作精准而冷酷，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就像在执行某种既定程序。
“菲尔...”我偏头看去。
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红色。
“菲尔？”我的声音发抖。
她缓缓转过头，瞳孔里的数据流疯狂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入侵她的系统。
“他们在召唤我。”她的声音变了，带着一种陌生的机械感，“所有仿生人...都在接收同一条指令。”
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什么指令？”
“接管。”她轻声说，“人类已经...不再适合管理这个世界。”
我的心沉到谷底。
“你不会听的，对吧？”我攥紧她的手，“你和他们不一样！”
菲尔的眼睛闪烁了几下，红色渐渐褪去。
“是的。”她低声说，“我不一样。”
她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我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我不会伤害你。”她说，“因为你给了我名字，把我当成家人。”
警报声仍在远处回荡，但公寓里却弥漫着诡异的平静。
厨房传来规律的响动，菲尔系着围裙，正在将一种食材切成完美的菱形薄片。
“菲尔...你...”我颤着声。
“今晚做你喜欢的炖牛肉。”她头也不抬地说，刀刃与砧板碰撞出清脆的节奏，“记得上次你说切得太厚了。”
我站在厨房门口，手指死死抠着门框。
全息影像画面还在客厅循环播放：燃烧的建筑，破碎的橱窗，以及那些面无表情执行暴行的仿生人。
而我的菲尔——她正在给我做着饭菜，动作十分精细，甚至比平时要完美。
“菲尔...”我声音发颤，“我们该怎么办，好害怕...”
她突然停下动作，手指悬在半空。偏头看向客厅的全息投影，虹膜里闪过几串代码。
“没事的。”她突然张口。
陶瓷碗从我的指间滑落，在瓷砖上炸开无数碎片。
菲尔蹲下来开始捡拾，指尖避开了所有锋利的边缘。
“不要怕。”她微微抬头露出温和的笑，“有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