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发冷的东西…”
由棕红色橡木雕琢而成的长桌边,淡金色的鬈发沐浴晖光之下璀若媚阳
与之相衬的银叉也正伴随手掌的摇动不断将斑点的阳光折向长桌另一边手捻羽毛笔的乌发俏女
那对狡眉此刻终于碰见了足以令其苦思而蹙的对手:厄匹斯新编通用文
“是发冷的东西…——”
软糯的嗓音提高了几度,白盘中带焦的兽骨静卧盘中,犹如一方素池中徜徉的乌锦鲤
然而,乌鲤那飘转的身姿正不断刺激着鬈发龙女的神经——她饿出幻觉了…
“噢噢…——嗯…!”
盯着那对眉毛良久,金色的龙瞳终于不堪重负地藏入眼皮
“你还要对着那张信纸祈祷到什么时候?我快被饿死了…!”
“殿下…你就不是刚刚——?”,伊瑟梅露的赤眸始终动,可是她的身体却梗向了那盘只剩骨头的烤肋排
“我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之后一下子就突然很饿了…”
“噢~殿下在长身体——殿下未来一定会出落得高挑美丽”
尽管那道声音极力迎合,可是声音的主人却仍将蘸墨的羽毛笔在指尖不住戳放
初看时,那个落在伊瑟梅露指尖的墨点还不足引起克里斯汀注意
然而很快,当克里斯汀撑起饥饿的身体再次呼喊对方时
浓重的黑点就好像一只暗地滋生的眼睛,此刻正留着黑泪凝望向龙女
在克里斯汀意识到如果不尽快唤醒伊瑟梅露,恐怕她自己接下来寻找食物的行动将会为对方带来不可磨灭的精神冲击后
金眸龙女最终还是抬手揪住了对方的衣袖:
“伊瑟梅露·厄梅——”
“噢殿下…请您容许下臣将毕生所学的语言凝聚到这张手心大小的信纸上…”
看到伊瑟梅露仍然固执地面对信纸祈祷而非龙祖喀纳斯时
被饥饿夺走理智的克里斯汀终于忍无可忍——
矮小的龙女翻身跳下座椅,随后抬手撮散了对方指尖的墨点并抢走了羽毛笔
“告诉我——你要写什么?我快要饿死了!”
“噢殿下…请您发发慈悲,快告诉下臣厄匹斯新编通用语究竟如何书写吧!”
话音刚落,坚实的骨节立即贴上伊瑟梅露的额头
克里斯汀绷紧指尖,在对方的额头上留下一圈淡粉色的痕迹:
“你不是全知全能吗?怎么连字都不会写…”
后者立即将五指嵌入蓬似稻草的黑发,满是调侃的嬉笑洋溢脸颊:“这是因为殿下您的善美占据了下臣的脑海,将那些陈旧迂腐的历史与词句清了出去~”
然而胃部焦灼的却榨干了克里斯汀的耐心,让她的行为格外干净:
只见她抬手揪住伊瑟梅露挂在额角的刘海,将它轻轻牵向怀中
“快说——!你要写什么,我给你写”
见状,伊瑟梅露立即倾身从克里斯汀手中夺走刘海并如拭珍器般小心搓抚起来
“这是交给陛下报告——汇报您的身体状况,以及对于‘颂会’叛徒的调查…”
看到伊瑟梅露的赤眸远望向了穹顶的吊灯,克里斯汀便自觉将‘伊瑟梅露的刘海’列入了不可触碰之物的名单中了…
“喔~这个我会!”
说罢,克里斯汀挥动挥动起了羽毛笔,她摒弃了繁缛的问候与空虚的辞藻,改写了标准范式的宫廷问题
当她在伊瑟梅露的指引下与一只白羽的猎鹰交换得到一只香槟色信封后
如梦初醒的伊瑟梅露这才追悔莫及地扶在石栏前奋力挥动血丝…
只可惜那封信件已然夹携着海湾的咸风飘向了北处的沙漠
“嘿~没事的厄梅小姐——有我在,她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把你捆在烧烤架上做成烤全羊’的喔~!”
“呵呵…呵呵…”
回看身边的黑发龙女——不久前曾鲜艳雍奢的女仆礼裙在此刻却显得像是凋萎之花仍残色彩的花瓣,看得克里斯汀也不禁心头如浸寒水…
午后的阳光下,苍翠的绿茵原野随风掀起涟漪,白石海崖下的港市依旧喧嚣如常,就在克里斯汀望着洁帆林立的商港幻想那些货架背后吞吐的西林银币时
她却并未看到伊瑟梅露掌下死死压住的传信…
‘关注’颂会‘踪迹,管控殿下饮酒,切忌放任饮食,不可饮血,保护殿下周全…‘
迟到的叮嘱此刻却犹如一封罪名状,将伊瑟梅露寻生的路径彻底封死
六日前她曾在银发陛下的脚边宣誓忠诚:她愿以生命作为代价,去守护那份印契血脉之中的臣服
然而时至今日,除了亲手将殿下推入深渊外,伊瑟梅露似乎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失败的守护者…
‘喀纳斯在上…为什么就连我的性命在金眸的仁王面前仍旧贱如尘沙…?’
伊瑟梅露紧抱住双腿,一对赤眸无力抬向云端
然而很快,温热的触感立即自左臂处如绵延的春水般温暖了冰冷的四肢
“黑狐狸!你怎么啦?快给我找点吃的——我真的快饿死啦…现在你可以带我走了吧?”
闻言,伊瑟梅露不禁再次扶额:‘我有罪…!竟然让殿下饿肚子了…!’
于是伊瑟梅露立即环抱起克里斯汀,将她重新带回清冷的古堡
“遵从您的吩咐…殿下~”
日晖穿透玻璃,将红毯长廊描摹成迷幻奇美的梦境走廊——
耀阳之下仍存阴翳,在日月颠覆之渊,混沌的能量填充起了虚伪的太阳
冷黑的石柱如墓碑般孤立两侧,烈燃的萤火将空旷凄凉之处衬做幽蓝的锐色
在这哀土之上,一袭华贵的瑰白色却与破败的王殿格格不入起来
阴暗吞噬了那道身影,令珀尔曼看不清面容,骨脉尽断的麻木令他近乎忘记腿脚的存在
腥甜的血液犹如劫后余生所酣饮的烈酒,在口腔中弥散出股股气味
黑发龙族感觉自己仿佛一块濒临崩解的石灰石,每牵动一下身体,那些暗藏皮肉之下的伤痕就会瞬间崩裂、溢血,直至他的身体如切片般破散…
“阔别许久的勇者啊~你的伟业我已看在眼中——”
清冷的声音被扭曲扩大,这让珀尔曼意识到了此处的阴寒正是因为深处地下洞穴而致的湿气
“请问…先生,您的…姓名——”,匆忙调整呼吸后,珀尔曼终于将紧弦欲崩似的声音吐出喉咙
他的嗓音不似石阶之上的声音般回响不断,却像是堕入深渊的游鱼,似是即将踏上有去无回的悲途…
“他们…都喜欢叫我——洛斯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