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蜜罗尔的话语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
神殿掌控全城水井，圣女每月亲自主持净化仪式。
这不同寻常的举动，在艾莉丝蒂和奥莉薇娅心中落下了许多疑问，让她们联想到了许多东西。
艾莉丝蒂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宝石蓝的眼眸锐利地锁定在克蜜罗尔身上。
“仔细说说那个净化仪式。”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不容错辨的专注。
“你亲眼见过？具体过程是怎样的？那颗发光的东西，你看清是什么样子了吗？”
克蜜罗尔被艾莉丝蒂骤然提升的气势慑住，缩了缩脖子，仔细回忆起来。
“我……我躲在很远的地方偷偷看过两次。人太多了，我不敢靠近。”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为她们描绘着那个画面。
“仪式在清晨举行，就在中心广场那口最大的石砌水井旁边。圣女穿着镶满金线和宝石的白色长袍，戴着很高的头冠，手里捧着一个……像是银质的盘子，上面盖着红色的绒布。”
奥莉薇娅也屏息凝神，认真听着每一个细节。
“好几个穿着白袍的老祭司围着她，一起念着很长很复杂的祷文，声音嗡嗡的，听不太清楚。”
克蜜罗尔比划着，描述着。
“然后，圣女会揭开那个红布，盘子里有一颗……圆圆的，会自己发光的石头。光很柔和，是白色的，有时候又带点金色。”
她努力挥舞着手臂，企图让她们理解她的意思。
“她会用双手捧起那颗石头，高高举过头顶，对着井口，继续念祷文。念完之后，她就会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那颗发光的石头……浸到井水里一下，很快就拿起来。这时候，井口附近好像会泛起一层很淡很淡的白光，很快就消失了。然后仪式就结束了。”
“那颗石头，浸过水之后，有什么变化吗？”艾莉丝蒂追问。
克蜜罗尔摇摇头。
“太远了，看不清。而且她很快就收起来了，用红布重新盖好。”
“仪式结束后，井水有什么不同吗？”奥莉薇娅问道。
“不知道。”克蜜罗尔老实回答。
“普通人打出来的水，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城里的人都相信，喝了那天的水，能祛病消灾，所以那天打水的人特别多，队伍排得很长。”
她顿了顿，补充道。
“神殿的人说，这是圣女向曙光女神祈求的恩赐，净化了水源，能保护全城的人。”
艾莉丝蒂靠回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掌控水源，定期由最高领袖亲自进行带有“神迹”色彩的净化……这远远超出了一个宗教组织常规的慈善和信仰引导范畴。水是生命之源，控制水，在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控制了整座城市居民的命脉。
那颗发光的“石头”究竟是什么？
真的只是象征性的圣物，还是某种……具有实际效果的魔法道具？
所谓的“净化”，究竟是祛除了什么，还是……添加了什么？
奥莉薇娅看着艾莉丝蒂沉思的侧脸，心中同样充满了疑问。
她转向克蜜罗尔，语气缓和了些。
“克蜜罗尔，除了水井，你还注意到神殿有什么其他不寻常的举动吗？比如，他们对特定的人，或者特定的地方，格外关注？”
克蜜罗尔眨了眨竖瞳，努力搜索着记忆。
“嗯……他们好像对城里生病的人，特别是那些得了怪病，一直不好的人，挺关心的。有时候会主动派人去探望，送些药草或者圣水。还有……城东那边有个废弃的矿坑入口，神殿一直派人守着，不许普通人靠近，说是里面有危险的魔物残留，还在净化中。但我有一次晚上偷偷摸过去，没感觉到什么魔物的气息……”
她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巴，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艾莉丝蒂。
废弃矿坑？
艾莉丝蒂和奥莉薇娅再次捕捉到一个关键点，以魔物残留为借口封锁区域，在边境城市并不罕见，但结合对水源的严格控制，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很有用。”
艾莉丝蒂终于再次开口，目光落在克蜜罗尔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重新评估后的考量。
“你观察得很仔细。”
克蜜罗尔似乎没料到会得到夸奖，愣了一下，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小声说。
“……只是为了活下去。”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桌上的空盘狼藉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艾莉丝蒂在快速权衡着现状。
这个魔族混血少女，身世悲惨，缺乏归属，为了生存挣扎，观察力敏锐，对灰岩城的阴暗面和神殿的某些细节有所了解。
她是一把好刀，用得好，或许能成为她们在灰岩城的眼睛和耳朵，用不好，也可能带来麻烦甚至危险。
“克蜜罗尔——”
艾莉丝蒂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谈判式的冷静。
“你想继续这样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不知道哪天就饿死或者被人发现打死吗？”
克蜜罗尔猛地抬起头，竖瞳中闪过一丝恐惧和茫然，她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艾莉丝蒂继续说道。“提供给你食物和相对安全的住所。”
克蜜罗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随即又充满警惕。
“……条件是什么？”
她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为我们工作。”
艾莉丝蒂直言不讳。
“利用你的……天赋，继续帮我们观察神殿的动向，留意城里任何不寻常的事情，特别是和水源，那个废弃矿坑，以及圣女米奈尔相关的信息。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们。”
奥莉薇娅在一旁补充道。“这很危险，你必须非常小心，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暴露我们。”
她看着克蜜罗尔瘦小的身体，心中有些不忍，但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利用克蜜罗尔特长并给她一条生路的最佳方式。
克蜜罗尔陷入了挣扎。
她渴望食物和安全，极度渴望。
但为两个不明底细，实力强大的人类工作，风险同样巨大。
她看着艾莉丝蒂冰冷而锐利的眼神，又看了看奥莉薇娅带着一丝担忧的面容，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用力点了点头，答应了她们的条件。
“好……我答应。”
她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但我之后怎么找你们？我不能去你们住的地方吧？”
艾莉丝蒂从储物道具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不起眼的黑色石子，上面刻画着一个简单的符文。
“这个你拿着，贴身放好。如果需要紧急联系，或者有重要发现，向里面注入一点点魔力，哪怕很少一点也行……我就能感应到大致方向。我们会找机会与你碰头。平时，我们会定期在城西的酒馆后巷留下食物和指令，地点和时间会变化，你需要自己留意标记。”
克蜜罗尔接过石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就像在握着她的救命稻草。
“记住。”
艾莉丝蒂最后警告道。
“管好你的嘴巴，行事谨慎。如果背叛我们，或者泄露任何消息，后果你应该清楚。”
克蜜罗尔打了个寒颤，用力点头。
“我……我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
艾莉丝蒂站起身，丢给克蜜罗尔一小袋银币。
“这些你先拿着，买些像样的衣服和食物，别太引人注目。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克蜜罗尔接过钱袋，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她看着艾莉丝蒂和奥莉薇娅准备离开，忍不住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艾莉丝蒂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做好你该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