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为什么米奈尔会和克莉米尔用这种……熟稔又带着怨怼的语气对话?
艾莉丝蒂心中警铃大作,克莉米尔的那句“亲爱的”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毛骨悚然,但丰富的政务官经验让她也知道,此时的她,绝不该问出这个问题,不然很可能会被暴怒的克莉米尔灭口。
她不敢插话,也不敢流露出过多的好奇,压下了心中所有外露的情绪,只是静静地坐在软椅上,维持着倾听的姿态。
艾莉丝蒂巧妙地用双手捂住脸,手指微微分开缝隙,装作因为被困而苦恼沮丧的模样,实则她的视线已经透过指缝,开始仔细观察起米奈尔她们争辩时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企图找到一些当下局面的突破口。
“好了……我不再和你吵这个了。”
克莉米尔的声音透过魔法灯传来,先前的戾气都消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的疲惫,和不想继续争吵的逃避。
艾莉丝蒂想,如果克莉米尔成为了别人的伴侣,应该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心中藏着许多事,不愿意和对方沟通,也不愿改变自己,最后的结局,或许也不会幸福。
她们之间的发言实在是太经典了,像极了某些情侣分手前会说的话,这让艾莉丝蒂心里那个猜测越来越强烈了。
“米奈尔,你只需要知道,我把你放在这里,是为了你的安全。”
克莉米尔最后补充了一句,或许这是她对米奈尔最后的一点温柔吧,尽管米奈尔并不想要这种残忍的温柔。
“那那些无辜的人呢?温斯顿小姐呢?她们难道就活该被你这样对待吗?”
米奈尔依旧不依不饶,她将话题引向了艾莉丝蒂,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
听见提及自己,艾莉丝蒂的心脏微微一紧,捂住脸的手指也下意识收拢了,她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更加专注地旁听着这场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米奈尔的声音高昂,字字逼问,不留余地。
“你为什么还要伤害无辜的人?伤害我一个人还不够么?要知道,之前我答应你那些无理的请求就算了,可为什么连她们你也要——”
然而,米奈尔贬斥控诉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克莉米尔粗暴地打断了。
“无辜?”
魔法灯里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我的米奈尔……你什么都不知道……恰恰相反,她们是最不无辜的那个!她们终将会为自己的命运付出代价!若不是现在没有现成的牢房了,我迟早把那个温斯顿家的小鬼拎出来!丢到臭水沟里面去!怎么可能会让她那么好过!还有……我提醒你……”
似乎因为提到了艾莉丝蒂,克莉米尔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话语充满威胁之意,冷冷的给米奈尔下了最后通牒。
“米奈尔,如果你敢对她说什么不该说的……?”
说完,她的话语顿了顿,留下一个充满杀意的尾音,然后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那我可不能保证……她还能不能活到明天了!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那盏眼瞳状魔法灯散发出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上面附加的魔法波动频率彻底平息,消失了。
在克莉米尔的魔法消失后,它便重新恢复成了普通照明灯具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几秒钟后,米奈尔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转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艾莉丝蒂,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轻轻开口。
“你就当她是在胡说八道,我了解她,她现在很虚弱,没有那么多魔力持续监听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趁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快说吧,下次不一定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听见这话,艾莉丝蒂缓缓放下了捂住脸的手,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苦恼,只有一片冷静和了然。
现在她终于看明白了,刚才米奈尔与克莉米尔的那番争吵,至少有一部分,是她刻意为之的!
米奈尔自始至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克莉米尔的注意力……!并为她和艾莉丝蒂,创造出一个短暂,安全的交流机会!
机会稍纵即逝,时间刻不容缓,艾莉丝蒂知道,现在是轮到她与米奈尔开诚布公谈话的时候了。
“米奈尔……”
艾莉丝蒂开口,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低哑,她有很多问题,但最关键的,她想先搞清楚——
米奈尔和克莉米尔究竟是何种关系?
“为什么?克莉米尔……她做这一切,软禁你,现在又加上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艾莉丝蒂将第一个问题抛出,试图从克莉米尔的行为动机上,寻找可能的突破口,毕竟直到现在,她还对这个难缠的敌人一无所知,这是很危险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可艾莉丝蒂直到现在才有这个了解的机会。
听到艾莉丝蒂的问题,米奈尔迎上她探究的目光,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她的计划,她的最终目的……但很抱歉……”
米奈尔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眸中充满了无奈与茫然。
“其实,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了。我被困在这里,所能感知到的外界信息极其有限。我现在只知道,克莉米尔现在在教会里,利用某种方法完美地伪装成了我的样子,利用我的名义和身份,让教会做了很多……很多匪夷所思,背离教义的事情。而主教他们……”
说到主教,米奈尔的话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和哀伤,艾莉丝蒂看得出来,她很担心教会里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了。或许被囚禁在某处,或许……”
米奈尔的话语停顿在了一个微妙的时机,其下的深意不言而喻,艾莉丝蒂眼神微凝。
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巨大,最后一块关键的线索拼图,在此时成型,一下子就解释出了许多之前令她困惑的异常。
原来那些极端的政策,那些暗中的调动人员,甚至包括对魔王之血的追求……
上述种种,都是在克莉米尔这个“圣女”的名义下进行的,为的就是将赤心教会的势力渗透进去。
而真正的圣女,早已被偷梁换柱,困于囚室之内,根本没办法做些什么……眼下的状况十分危急,克莉米尔装成圣女可以调动的资源太大了!这背后隐藏的阴谋,其规模和危险性远超之前的预期,如果有机会出去,她必须第一时间告知女王。
“那你和她之间……”
艾莉丝蒂谨慎地选择着措辞,目光直视米奈尔。
“你们似乎……认识很久了?”
既然直接提问,问不出更深层的东西,艾莉丝蒂果断改变了策略,决定从克莉米尔这个人本身入手,了解她的弱点。
她看得出来,米奈尔似乎是那个女人的软肋……说得难听一些的话,米奈尔才是克莉米尔最大的敌人,她最难缠的敌人。
了解她们的过去,或许能找到克莉米尔行为逻辑的线索,进而抓住她的把柄,击溃她。
米奈尔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所以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片刻,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景色,思绪穿透了时空,回到了久远的过去……最终,她发出一声沉重疲惫的叹息,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转回头看向艾莉丝蒂,选择用问题回答问题。
“艾莉丝蒂·温斯顿。”
她叫了她的全名,语气郑重。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大约在十几年前,发生在拉罗什家族的那个……被称为【双子星之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