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艾莉丝蒂与奥莉薇娅向女王汇报工作的日子。
埃伦斯皇宫内，女王的私人书房中。
书房的内饰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感，墙壁上悬挂着历代君主的肖像，他们的目光沉静地俯瞰着室内的人影，审视她们是否有为帝国的未来殚精竭虑。
女王坐在正中间，看着前面两个汇报的身影。
奥莉薇娅和艾莉丝蒂并肩站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微微垂首。
奥莉薇娅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的银灰色宫廷裙装，繁复的蕾丝花边衬得她面容精致，也带来几分拘束感。
艾莉丝蒂则依旧是那一丝不苟的深灰色政务官制服，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书桌后，伊塔女王正缓缓合上她们呈交的关于整合特蕾西娅旧部，以及温斯顿家族资源的汇报文件。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那双历经风霜又锐利如鹰的眼眸，在抬起看向两人时，带着审视的冰冷。
房间内一时寂静，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做得不错。”
女王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带着属于王者的威严。
“比预期更快地稳定了局面。温斯顿小姐，你的能力从未让人失望。”
她的目光落在艾莉丝蒂身上。
“为您分忧是臣的职责所在，陛下。”
艾莉丝蒂微微欠身，语调平稳。
女王的视线转向奥莉薇娅，那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带着一点探究。
“奥莉薇娅·埃伦斯……或者说，现在该称你为奥莉薇娅·温斯顿了？”
“看来你适应得很快，能协助艾莉丝蒂处理如此繁杂的事务，殊为不易，继续……努力吧。”
奥莉薇娅感到女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从容，恭敬的回复起女王陛下。
“承蒙陛下关怀，我只是尽力而为，多亏了艾莉丝蒂小姐的指导。”
女王轻轻颔首，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随后，她就报告中几个关键节点进行了询问，这些问题涉及人员安置、资源调配以及后续维稳的具体策略，很是复杂。
这些尖锐且直接的问题接连不断的打过来，考验着执行者对全局的把握，还有细节的处理能力，如果是以前的奥莉薇娅，连听都听不明白。
女王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她一开始根本没对奥莉薇娅有什么期待，或者说，奥莉薇娅能够完美的伪装成特蕾西娅，就已经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好事了。
但结果令女王很惊讶，每当女王提出一个问题，奥莉薇娅和艾莉丝蒂几乎不需要眼神交流，便能流畅地接上对方的陈述，或者进行恰到好处的补充。
当女王问及北境三个骑士中队的情况，以及他们整编后，相应的驻地安排，还有后勤保障衔接问题时，奥莉薇娅居然能清晰列举出预设的驻防点，还有对应的物资补给线。
而停顿的地方，艾莉丝蒂也能帮她立即接上。
她补充了关于当地冬季气候对补给运输的影响，还有她们已经制定好的备用陆路方案的具体细节，数据精准，条理分明，让女王都挑不出差错。
女王有些震惊，她转而询问关于某些特蕾西娅麾下将领的情绪状况，与后续任用考量，奥莉薇娅居然也能阐述出基于能力评估，还有职位需求的初步人事调动计划。
艾莉丝蒂则打下了好手，她再次补充了几位关键将领的个人性格特点，还有她们在近期整合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态度倾向，为奥莉薇娅的计划，提供了更立体的注脚。
她们的陈述交替进行，逻辑严密，数据支撑充分，偶尔一方稍有停顿，另一方便能自然接过话头，深入阐释，就好像她们共享同一个大脑，默契非凡。
随着回答的越发详细，女王的眼神也开始危险的眯了起来。
毫无疑问，在她看来，这种默契，绝对已经超越了简单的契约妇妻，她们……现在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对彼此思维方式和信息储备的熟知与信任，这是一种……危险的预兆。
伊塔女王不能接受这种预兆。
汇报落下帷幕，整个问答过程流畅得惊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需要女王反复追问的漏洞。
伊塔女王静静听着，脸上表情未有变化，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审度。
待所有公务问询完毕，书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女王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扫过。
“你们提交的报告很详尽，应对策略也考虑得颇为周全，连我……都挑不出差错。”
女王缓缓开口，指尖停止敲击。
“看来，你们二人的合作，比朕预想中更为……亲密？”
她的话音，在这里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随后语气一变，说出一个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却让刚刚放松下来的奥莉薇娅，再次心跳加速的问题。
“说起来，你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倒是帝国近年来一桩难得的佳话。”
女王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们身上。
“为了应对当时的局面，由朕亲自首肯的婚姻，如今时过境迁，朕倒是有些好奇……抛开公务，你们私下相处得如何？”
问题来得直接，打破了先前纯粹的公务氛围。
奥莉薇娅能感觉到，身旁艾莉丝蒂的身体，也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瞬。
奥莉薇娅的指尖也在袖中微微蜷缩。
她们之间那些隐秘的，连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暧昧情愫，在这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几乎是本能般的反应，两人再次展现出惊人的默契。
艾莉丝蒂率先抬起眼，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却又坦然的微笑。
“承蒙陛下挂心。奥莉薇娅小姐是一位非常可靠且值得尊敬的……盟友。我们目前相处得很融洽，正在共同努力适应新的身份和职责。”
她巧妙地将“盟友”一词定义在合作与责任的层面，语气自然，听不出任何异样。
她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奥莉薇娅便已平稳地接上，直接补充道。
“陛下明鉴。我与艾莉丝蒂小姐的结合，始于形势所需，如今则更多是基于共同利益与目标下的契约与合作。我们都很清楚这场婚姻的本质，并且认为目前保持现状是对各方最有利的选择。”
她的用词精准而克制，将一切情感因素剥离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契约”、“合作”、“利益”这些冷静的词汇，让人挑不出差错。
两人的说辞天衣无缝，一个温和，一个冷静，从不同角度将她们的关系定义在了一个安全、理智、公事公办的范畴内。
她们没有丝毫逾越，语气平静自然，就好像她们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伊塔女王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依旧任何变化，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再次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那两副平静无波的面具下，看出些秘密。
然后，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哦。”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听不出任何情感。
伊塔女王挥了挥手，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下去吧。”
“是，陛下。”
“臣等告退。”
两人同时躬身行礼，然后保持着完美的礼仪，一前一后，安静地退出了这间令人倍感压力的书房。
直到走出宫殿侧门，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微风吹拂过脸颊，奥莉薇娅才如释重负地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前方半步的艾莉丝蒂，对方挺直的背影，在宫殿的阴影下，依旧透着一种雷打不动的冷静。
温斯顿家族的马车早已等候在一旁。车夫沉默地行礼，为她们打开车门。
车门关上，此刻这方私密的空间，只有她们两人。
车厢内部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地毯，车窗挂着深色的丝绒帘幕，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喧嚣。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铺砌平整的宫道，平稳地驶向温斯顿别宫。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方才在女王面前的那番默契表演所带来的微妙抵触，在这方狭小空间里，弥漫开来。
奥莉薇娅低着头，无意识地用手指绞着裙摆上的丝带。
她知道刚才的回答是最稳妥，最正确的选择。
女王不需要看到她们之间产生超出“契约”之外的情感纠葛，对她来说，那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变数，她不需要，也不想见到。
艾莉丝蒂的选择是理智的，是符合她一贯风格的。
可是……心里那一点点失落和涩然，挥之不去。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身旁一直沉默的艾莉丝蒂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这密闭的车厢里，显得低沉了一些。
“奥莉薇娅。”
奥莉薇娅微微一颤，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的蓝眸。
艾莉丝蒂稍稍转向了她，目光落在她脸上。
“方才在陛下面前……”
艾莉丝蒂的语速比平时稍慢，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那样说……”
奥莉薇娅的心忽然提了一下。
她是要解释吗？
解释那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本意？
莫名的，奥莉薇娅忽然有些害怕听到那样的解释。
几乎是在艾莉丝蒂话音未落的瞬间，奥莉薇娅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轻覆在了艾莉丝蒂放在膝上的手背上，止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艾莉丝蒂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微凝，看向自己手上那只微凉而柔软的手。
奥莉薇娅移开视线，转向窗外，看着飞速掠过的街景，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了然。
“有些事情，不用解释那么多，我明白的，艾莉丝蒂。”
我明白你的处境，明白你的顾虑，明白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背后的冷静权衡。
所以，不用解释。
艾莉丝蒂沉默了。
她看着奥莉薇娅的侧脸，看着光影在她长长的银色睫毛上跳跃，看着那微微抿起的唇瓣。
她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没有收回，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轻轻地贴着，传递着微凉的体温。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不是抵触，而是两心相知的默契。
奥莉薇娅依旧望着窗外，目光没有焦点。
她有的时候，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
那所谓的“明白”，究竟是真的理解，还只是一种逃避的借口？
她现在暂时不想分清楚。
“……今晚吃什么？”
“炙烤地龙肉吧。”
奥莉薇娅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带着一点故作轻松的俏皮。
“我记得的，你喜欢吃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