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米尔的指尖刚刚触及那枚小巧的投影石,可期待中的,那能抚慰她烦躁心情的画面,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幕让她全身血液冻结,神魂俱颤的景象——
在那间她精心布置,设有重重禁制的高塔研究室内,她心爱的小圣女,她唯一在乎的,不容任何人染指的,她的米奈尔,此刻正一动不动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生死。
克莉米尔眼睁睁的看着那头浅金色的长发,在肮脏的地板上铺散开来,被她身下那片刺目而粘稠的猩红血泊所浸染,染上属于污秽的颜色。
米奈尔双目紧闭,那张总是带着悲悯或是倔强神情的脸庞,此刻却苍白如纸,没有丝毫生气。
她纤细的身体蜷缩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意识不清,生死不明。
而研究室里,原本应该同样被囚禁在此的另一个人——
那个温斯顿家的小鬼,帝国的政务官,艾莉丝蒂,此刻却踪影全无,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谁干的??!!!”
一声撕心裂肺,混合着惊骇与滔天怒火的嘶叫,从克莉米尔的喉咙里爆发而出,几乎要撕裂整片灰沉的天空,连远方的战场也随她的嘶吼而颤抖。
她整个人直接从座椅上惊跳而起,死死的抓着那枚魔法石,眼跐目裂,几乎要将那魔法石生生捏碎。
由于情绪过于失控,她周身压抑的魔力也开始汹涌的向外溢出,暴动的魔力不再如平日的那样幽暗诡异,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带着血腥气的暗红色魔力,危险至极。
这些狂暴的能量在她周身疯狂盘旋着,激荡着,最终纷纷扬扬地抖落下无数鸦羽,落在漆黑的甲板上,泛着血光。
那些羽毛蕴含着极不稳定的魔法波动,将她周围的空间都渲染得扭曲而危险,几乎只在下一秒,就要将一切吞噬。
“是艾莉丝蒂?!不!不可能!”
克莉米尔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着,她用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一边慌乱的想着对策,一边不断排除着心中的答案,寻找着那个罪魁祸首。
“她的品性……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对米奈尔下这种毒手?!而且研究室有我布下的监测法阵,任何魔力波动都会被记录!它应该会通报我才对……不对……不对!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她的思维一片混乱,各种可能性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理智,恐惧和愤怒成为了一支冰与火交织的噩梦,将她焚烧殆尽。
难道是刚才那个令人作呕的老东西?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另有其人?
不……不能再等了!一秒钟都不能!
克莉米尔的视线锁定了高塔囚室的方向,她不再犹豫,关心则乱的恐慌,压倒了她心中一切谨慎和算计,现在任何多余的思考和分析,都是浪费她的时间。
克莉米尔心下一狠,吐出一口本源精血。
凭着精血的力量,她引导出了一种足以撕裂空间的力量,双手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而晦涩的传送魔法阵,幽蓝与暗红交织的光芒交织,在半空中剧烈闪烁,散发出不稳定的空间波动——
这是一个超远距离的强行传送,需要耗费施法者海量的魔力,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会带来严重的反噬。
但此刻,克莉米尔根本顾不了这些。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赶到米奈尔身边!必须确认她还活着!
这个执念,足以让她不惜一切代价过去。
她失去了家族,失去了一切,她绝不能再失去米奈尔!绝不!
魔力疯狂涌入传送阵,克莉米尔的脸色变得苍白,但她咬紧牙关,没有丝毫犹豫,在法阵光芒最盛的刹那,直接一脚踏了进去!
身影被扭曲的空间光芒吞没,只留下甲板上缓缓飘落的,带着不祥气息的血色鸦羽,以及那个尚未熄灭,依旧显示着米奈尔倒在血泊中画面的投影石。
然而,被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克莉米尔,完全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根本无暇去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看似绝望的场景,或许并非意外。
正是她这份偏执的“关心则乱”,才给了那隐于幕后的命运之手,一个绝佳的,推动齿轮偏转的可乘之机。
她正以一种自杀式的姿态,主动踏入一个早已为她编织好的罗网,而她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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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扭曲带来的剧烈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克莉米尔的身影,已然踉跄着出现在高塔研究室的中央。
超远距离强制传送带来的魔力反噬,让克莉米尔喉头一甜,一股血腥涌上喉咙,又被她强行咽下,此刻,她的任何伤势都比不上眼前景象带来的冲击。
浓重的,属于米奈尔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比她透过投影石感受到的还要浓郁十倍,百倍!那摊刺目的猩红正在研究室冰冷的地板上肆意蔓延,灼伤着她的黑十字眼眸。
“米奈尔——!”
一声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嘶吼从克莉米尔喉咙深处挤出,她几乎是连滚爬扑到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旁,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她无比慌乱,抬起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那张死寂的脸,却又怕加剧她的痛苦而悬在半空。
“不……不……怎么会这样……米奈尔……看着我……求你……看看我……”
克莉米尔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先前在战舰上的所有暴怒和杀意,在此刻都被害怕失去米奈尔的恐惧所取代。
她能感觉到米奈尔的气息正在变得微弱,她的生命正从这具纤细的身体里飞速流逝,米奈尔的胸口被人开了一个大洞,那伤势看起来极其可怕,伤及心脉,是下了死手的!
是谁?!到底是谁能在她布下的禁制中,在她眼皮底下……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另一股更急迫的动机压下。
不……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救人!她现在应该先救人!
克莉米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用双手按在米奈尔鲜血淋漓的胸口,暗红色的,蕴含着她本源的魔力,开始不顾一切地从她掌心涌出,如奔涌的洪流,强行灌入米奈尔濒死的身体。
“醒过来……米奈尔……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我不准!”
她低吼着,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哀求。
这是禁忌的秘术,以施术者的本源魔力和生命潜力为代价,强行挽留将逝的生命。
魔力反噬带来的剧痛,让克莉米尔额角青筋暴起,她的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但她毫不在意。
即便是无心的信徒,也会想要祈求那份独属于她的垂怜,她承认她很贪心,做了那么多错事,居然还想要独善其身。
可万一呢?万一她能够得到那份贪心呢?
“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米奈尔……”
克莉米尔死死盯着米奈尔的脸,一昧疯狂地输送着魔力,像一个可怜的信徒,在苦苦挽留着能够救赎她的神明。
她的圣女,她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