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莉薇娅小小的身体僵在冰冷的桌面上,猩红的瞳孔,正死死盯着爪下那张泛黄的纸张。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复杂的魔法阵图,一字一句地烙印进她的意识,给她带来巨大的冲击。
《关于稳定“容器”及引导“源血”融合的阶段性观察记录(绝密)》
那些字句就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最后的侥幸。
奥莉薇娅强迫自己那因恐惧和愤怒而几乎要炸裂的脑袋冷静下来,继续往下“读”。
不,与其说是读,不如说是那些充斥着冰冷术语和残酷结论的文字,主动涌入她的感知。
“……实验体编号07至19,均出现严重排异反应。源血【标注:提取自低级血族遗骸】活性过于狂暴,凡人血脉无法承载,导致器官迅速衰竭、组织崩解……失败。”
“……尝试引入稳定剂【基于古代禁忌文献血族魔法残篇】,效果微弱。实验体编号22出现不可逆精神污染,表现为极度嗜血与攻击性,最终自我毁灭……失败。”
“……降低源血浓度至千分之一,实验体编号30存活时间延长至72小时,但出现严重躯体魔化特征,骨刺增生、皮肤角质化,丧失语言及逻辑能力,沦为只知吞噬的低等魔物……失败。”
一行行,一页页,记录着触目惊心的失败。
每一个冰冷的“失败”字样背后,都湮灭着一个曾经存在的生命。
实验的方向,始终围绕着如何将一种被称为“源血”的、来自血族的魔族血液,强行融入人类的身体,而最终的结论,用血红的字迹标注在最后一页的末尾,为实验降下最终的判决。
“综上,直接注入【源血】于凡人体内,无法造就拥有理智与可控力量的混血个体。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即便极少数个体侥幸存活,其结果亦非期望中之【新生命】,而是彻底丧失理智、只余破坏本能的畸形怪物。此路……不通。”
此路不通。
四个字,像重锤砸在奥莉薇娅的心上。
所以……她不是自然的混血。她是……实验的产物?是那“无限接近于零”的概率中的侥幸?还是……别的什么?
那些冰冷的记录与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如果直接注入“源血”的结果只能是怪物,那她是什么?她拥有理智,拥有情感,甚至能使用魔法……她不是怪物……
除非……
一个更可怕的、让她浑身绒毛都倒竖起来的念头骤然浮现——
除非,她不是被“注入”的一方。
除非,她本身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用来制造“源血”的……
【容器】?!
这个想法令她感到恐惧,她刚想叼着这份关键的证据离开,去寻找艾莉丝蒂,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冲击力的爆炸声,猛地从宅邸的某个方向传来,甚至连她脚下的书桌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奥莉薇娅吓得猛地一颤,几乎从桌子上跳起来,她从那令人窒息的文件内容中脱身,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她,她下意识的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是楼上!是那个房间的方向!是艾莉丝蒂和那个女人遭遇了吗?!
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让她在转瞬之间做出反应。
她猛地叼起那几张最关键的文件,小小的身体如白色闪电般窜下书桌,迅速钻进了书桌下方最阴暗的角落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惊恐地透过家具的缝隙向外窥视。
几乎是同时,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进入了小会客厅。
“……所以,尽快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一个低沉、压抑、带着极度疲惫和某种厌烦的男声响起。
奥莉薇娅对这个声音有些印象,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什么。
“是,侯爵阁下。”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听起来像是那个沉默的老管家。
什么?是埃伦斯侯爵,她的……父亲?
奥莉薇娅不敢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对话的下文。
“夫人她……又从禁闭室逃出来了。这次破坏了下层走廊的封印……”
“我知道。”
埃伦斯侯爵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担忧,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和冷漠。
“如果能找到她,就把她带回去。如果找不到,或者她又变成了……那种样子,就让守卫用束缚魔法先困住她,等我……亲自去处理。”
“明白。”管家的声音毫无波澜。
奥莉薇娅的心脏冰凉,她发现,他们谈论那个可怕的女人,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件出了故障需要修理的家具,或者一条需要被拴起来的疯狗。
可是,那个女人……是侯爵夫人?她的……母亲?
童年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上大脑,冰冷而模糊——
总是紧锁的房门、黑暗中传来的压抑哭泣和嘶吼、从未给予过她的拥抱和亲吻、还有最后……被那双同样麻木冰冷的眼睛注视着,送上离开庄园的马车,抛弃在那片危险的魔法森林边缘……
如果不是特蕾西娅姐姐恰巧带队巡逻经过……她早已是魔兽的腹中餐。
一股混合着寒意、悲伤和巨大愤怒的情绪,在她小小的胸腔里翻腾,让她本能的想要冲出去。
可冲出去干什么呢?
出去质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做那些可怕的实验?
不。
一个更清晰、更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不要出去。
否则,你最有可能的下场,不是得到答案,而是被重新锁进某个不见天日的密室,成为下一份“观察记录”的标题,或者,像那个被称为“夫人”的女人一样,彻底疯掉,被他们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
【他们能丢掉你一次,就能丢到你第二次。】
认识到自己现况的奥莉薇娅只能死死咬住嘴里那几张脆弱的纸,强迫自己一动不动。
外面的对话终于结束了,管家的脚步声远去,会客厅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气息——埃伦斯侯爵。
他似乎在书桌前站定了,并没有立刻离开,奥莉薇娅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那股阴郁的古龙水味,变得更加浓郁了。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奥莉薇娅只能祈祷着他尽快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
在一片死寂中,埃伦斯侯爵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平稳,却像是一道惊雷,将这片空间仅有的安全感炸的粉碎——
“我知道你在这里。”
奥莉薇娅愣住了,在桌子底下,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出来吧。”
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没有威胁,也没有期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们……需要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