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獠牙，即将刺入那脆弱的颈动脉。
属于血族最本源的，带有强制奴役力量的血液，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就在最后一刹那，奥莉薇娅的动作僵住了，剧烈的挣扎在她眼中翻腾。
那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意识在反抗，更是源于对艾莉丝蒂本身的，深刻的不忍与……尊重。
将她变成失去自我，唯命是从的血仆？
这和克莉米尔的精神控制，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这真的是拯救吗？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
艾莉丝蒂，还会是艾莉丝蒂吗？
这不合时宜的犹豫，让奥莉薇娅体内的血族意识几乎要发狂，她恨透了奥莉薇娅这个懦弱的样子，优柔寡断，一无是处！
现在好了，艾莉丝蒂挣脱她的束缚了。
“呃啊——”
就在她犹豫的这瞬间，“艾莉丝蒂”抓住了机会。
被暗魔法强化的力量猛地爆发，肘部狠狠向后撞击在奥莉薇娅的腹部，同时极寒的冻气从她周身炸开。
奥莉薇娅闷哼一声，被这猝不及防的反击震得手臂一松。
“艾莉丝蒂”立刻挣脱束缚，踉跄前冲几步，转身，纯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更深的，被操控的杀意。
暗色冰晶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把锋利的长剑，再次不顾一切地攻来，而就是这短暂的挣脱和反击，让“艾莉丝蒂”的身体负荷达到了极限，她身上那些被奥莉薇娅撕裂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迸裂，鲜血流淌得更加汹涌。
更可怕的是，强行驱动远超自身承受范围的黑魔法力量，使得她体表的毛细血管开始破裂，细密的血珠从皮肤下渗出，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她的攻击不再流畅，步伐变得虚浮，纯黑的眼眸中，那空洞的麻木竟然开始波动，时而闪过极其短暂的，属于艾莉丝蒂本人的，极度痛苦的挣扎神色。
那眼神一闪即逝，很快又被暗色吞没，但其中蕴含的煎熬和撕裂感，却像一把尖刀，狠狠刺中了奥莉薇娅的心脏。
艾莉丝蒂正在被两种力量从内部撕碎，精神被操控，身体在崩溃。
另一个“她”在意识深处发出了尖锐而急迫的嘶鸣，痛斥着奥莉薇娅。
“你还在等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看着她彻底被那黑魔法吞噬，变成一具破碎的傀儡吗？”
“快标记她！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覆盖掉那个诅咒，才能保住她的命，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奥莉薇娅看着“艾莉丝蒂”那副惨烈而痛苦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转瞬即逝，属于真正艾莉丝蒂的痛苦光芒……
她无法下手，也无法冷眼旁观。
所有的坚持和原则，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比起让她死去，或者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
或许……或许成为血仆，活下去，才是……
才是唯一的选择。
无力感和心痛淹没了她，她闭上眼睛，意识自觉的沉入了那片血色的深渊。
“……你来做吧……”
奥莉薇娅的意识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叹息。
“我……不懂……该怎么……”
“早该如此。”
另一个“她”发出了得逞的，狞笑的回应，全面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外界，奥莉薇娅再次睁开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挣扎和痛苦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属于高等血族的残忍和漠然。
面对“艾莉丝蒂”再次踉跄刺来的暗色冰剑，她没有躲闪，只是随意地一抬手，覆盖着鲜血符文的手指，捏住了剑尖。
“咔嚓——”
暗色冰剑就像是脆弱的玻璃般被她轻易捏碎，下一刻，她的身影再次就贴近了艾莉丝蒂。
“艾莉丝蒂”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再次牢牢禁锢。
这一次，奥莉薇娅，或者说，掌控了她的另一个意识，不会再有犹豫。
她低下头，张开嘴，尖锐的獠牙毫不留情地，直接地刺入了“艾莉丝蒂”的颈动脉。
“呃——”
艾莉丝蒂”的身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滚烫的，蕴含着古老血族本源力量和强制契约的魔力，通过獠牙，汹涌地注入艾莉丝蒂的体内。
艾莉丝蒂纯黑的眼眸骤然睁大到极限，其中翻滚的暗色就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动荡，沸腾起来。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似乎有活物在其中游走，两种截然不同的黑魔法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冲突，吞噬。
克莉米尔通过鸦羽施加的精神控制，遭遇到了更直接，更霸道，更高阶的血脉力量的冲击，被迫消失了。
“噗——”
艾莉丝蒂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带着冰屑的血液。
她眼中那纯粹的，令人不安的漆黑，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原本的眼眸底色逐渐显露，先是茫然，然后是极致的痛苦和混乱，最后……终于凝聚起了一丝属于她本人的，虚弱却清醒的意识。
她脖颈上被獠牙刺入的地方，一个复杂的，暗红色的血之契约，缓缓浮现，如烙印般刻印在皮肤上，随后又渐渐隐没下去。
契约已成，血誓已立，精神控制……被强行解除了。
标记……完成了。
艾莉丝蒂，从此成为了奥莉薇娅的……血仆。
束缚的力量松开，艾莉丝蒂虚脱地向前软倒，又被奥莉薇娅伸手扶住。
她靠在奥莉薇娅怀里，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似乎还无法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体内多了一种陌生而强大的联系，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抱着她的人的……本能敬畏与亲近。
“呵呵……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演~”
战场边缘，一直冷眼旁观的克莉米尔鼓了鼓掌，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欣赏完一场好戏的表情。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奥莉薇娅冰冷的脸庞，以及她怀中虚弱不堪，被成功打上烙印的艾莉丝蒂。
“也罢~”
克莉米尔耸了耸肩，似乎失去了继续停留的兴趣。
“戏剧的高潮落幕了，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咯~”
她的话，让刚刚因为艾莉丝蒂恢复清醒，而稍松一口气的埃伦斯侯爵，再次绷紧了神经。
克莉米尔抬起手，手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漆黑如墨，边缘闪烁着空间波动符文的羽毛。
她将羽毛轻轻一抛，羽毛悬浮在半空，瞬间便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火焰中无数扭曲的符文就像是活物般流转，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空间波动爆发，一个不稳定，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幽暗漩涡，在她身后迅速展开。
传送法阵。
“呵呵……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克莉米尔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逐渐融入那危险的传送漩涡中。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奥莉薇娅身上，带着一种深意的，近乎嘲弄的笑容，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音节。
“……吾王。”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下一秒，那幽暗的传送漩涡猛地向内坍缩，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最终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片扭曲焦黑的空气痕迹。
克莉米尔，就这样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破碎的仪器，凝固的鲜血与冰霜，以及……心力交瘁，伤痕累累的幸存者们。
埃伦斯侯爵脱力地半跪在地，剧烈喘息着，却依旧紧紧护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妻子，奥莉薇娅站在原地，怀中是刚刚被迫成为她血仆，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艾莉丝蒂。
她眼中的冰冷和漠然正在缓缓褪去，另一个意识似乎因为消耗过大而暂时沉寂，将身体的掌控权还了回来。
真实的意识回归，奥莉薇娅回来了。
感受到怀中艾莉丝蒂温热的体温，和那脖颈上无法磨灭的血色契约印记，无边的愧疚情绪和罪恶感，将她吞没。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化成了一座冰冷的雕像。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