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光。
江雨努力睁开眼。
他看见奶白色的天花板。
视野的边缘是模糊的栅栏，像一个精致的牢笼。
“宝宝醒啦？”
熟悉的声音。
是云舒。
她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带着柔和笑意。
这张脸曾让他心动痴迷，此刻却有些陌生。
她的手指肚轻拂他的脸颊。
触感柔软，让他下意识想要战栗。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甚至……
甚至……
这么快踏马连孩子都有了！
他想亲口问问她。
在她眼里，他江雨到底算什么，那八年的相知相伴又算什么。
但，他只能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咿呀声。
小胳膊挥舞，像是在撒娇。
不！
不是这样！
内心在咆哮，身体却背叛了他。
这种失控感，让他急得想发狂。
云舒被他的反应逗笑，将他抱了起来。
世界倾斜，旋转，稳定在一个新的高度。
被迫依偎在她温热的怀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
这味道让他安心，也让他抗拒。
“我们家书书今天也要乖乖喝奶哦。”
温热的某个不可描述的东西塞进了嘴里。
饥饿的本能让他不受控制吸吮。
屈辱感和生理需求交织，让他几乎要发疯。
他闭上眼，试图将自我意识与身体剥离开。
可……
根本没用，物质决定意识，婴儿本能的非条件反射根本不管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温暖的液体滑入食道，带来饱足感。
“嗝~”
一个响亮的奶嗝，不受控制打出。
云舒轻笑着用掌心轻拍他的背。
一下，又一下。
动作轻柔，节奏平稳。
“书航，你看我们女儿多可爱。”
云舒抱着他，转向身旁的男人。
林书航。
这个名字让江雨感到厌恶。
男人高大的身影靠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的脸颊。
“当然了，也不看是谁的女儿。”
林书航的目光落在云舒脸上，充满爱意。
江雨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的挚爱和“兄弟”在他面前秀恩爱。
他恶心得就像心里吞了个苍蝇。
他想一拳挥过去，打碎林书航脸上碍眼的笑容。
但他的手只能软绵绵垂着，拼尽全力也只能握成一个毫无力道的小拳头。
林书航从云舒手里接过他。
男人的怀抱更宽阔，也更陌生。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须后水的味道，让江雨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他说：“锦书，叫爸爸。”
江雨面无表情看着他。
内心深处，是止不住的厌恶抗拒和嫌弃。
爸爸？
我可去你妈的吧！
我看你像坨粑粑！
江雨已经气急败坏了……
但很快，在温暖的阳光下他慢慢失去意识……
日子在这样的循环中缓慢流淌。
喂奶，换尿布，睡觉。
偶尔被抱到阳台，看一看外面模糊的绿色树影和移动的色块。
更多时候，是躺在婴儿床里，研究天花板的花色图案，或者盯着挂着小熊和星星的床铃发呆。
小熊转了一圈又一圈。
星星闪烁塑料的光泽。
无聊。
他趴在柔软的婴儿床围栏边，盯着床头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
小熊咧着嘴，仿佛在嘲笑着她此刻的处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重生成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变成最不想看见的那两个人的女儿？
这算什么？
恶心我呢？
他妈的我又不是杀了谁爹谁妈，至于这么折磨我吗？
哎……
他看着床头那只小熊，动了动嘴角，像是在叹气，却发不出那种沉重的声响。
他回想起这具身体出生以来，云舒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会准时准点抱着他喂奶，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蝴蝶。
她会极其耐心给她换尿布，即使他蹬腿哭闹，她也只是皱着眉头，用温水一点点擦拭干净。
夜晚，当他因为婴儿本能的条件反射而哭醒时，她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嘴里哼着儿歌，直到他重新睡去……
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慈爱，那种纯粹的属于母亲的爱意，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模样……
他的记忆里，她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少女的灵动，或者是对未来的期盼与不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得仿佛能包容和治愈一切。
是啊，他最爱的那个女孩，为人妻，为人母了。
她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身边有了可靠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只是，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再是我了。
哈哈……
真是有够好笑的。
江雨，你可真是个小丑。
费尽心思出人头地，结果不仅失去最爱的姑娘，还把自己搞得死无全尸。
现在，还要以这种屈辱的方式，躺在这里，看着她和林书航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林书航……
那个家伙现在大概正在哪个高档写字楼里敲着代码，等晚上回家后，理所当然地拥抱云舒，逗弄这个……名义上是他女儿的自己。
而他江雨呢？
只能被困在这个连翻身都翻不了的婴儿身体里，每天面对着奶瓶，尿布，和这些幼稚的玩具。
他妈的！
越想越气！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抓起床边那只小熊，烦躁地把它丢开。
小熊在床上滚了两圈，依旧保持着那副傻笑的表情，仿佛命运对他的嘲笑。
草！
他闭上眼睛，将小脸埋进柔软的床垫里，想用睡眠来逃避这无边无际的无聊和绝望。
还不如就那么死了算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