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这具身体也死了呢？
林锦书躺在婴儿床里，睁着眼，漠然看着天花板。
这个念头就这样冒出。
她心里很平静。
算是……
解脱吗？
彻底从这荒诞的闹剧中抽身？
还是……
坠入更深的黑暗，以一种更加不堪的方式醒来？
她不知道。
但。
这样活着，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不如重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她的思绪。
是云舒。
她轻轻走到婴儿床边，弯下腰，脸上带着笑。
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像画一样，美得有些不真实。
“宝宝醒啦？”
她的声音很轻，“饿不饿？妈妈抱。”
说着，她熟练地将林锦书从床里抱了起来。
被迫依偎在她温热的怀抱里，鼻翼间充斥她身上的奶香。
她心里无比抗拒。
她看向旁边的全身镜。
一个女婴被云舒抱在怀里，长得粉雕玉琢，有一双大眼睛。
仔细端详会发现跟林书航长得挺像。
真恶心。
她在心里想。
被困在这副身体里，承受着这份错误的母爱，像个小丑一样旁观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生活……
除了恶心自己，还能有什么意义？
结束这一切……
或许很容易？
那个念头再次浮现。
这小小的身体……
这么脆弱……
只需要一点点“意外”……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再次回到云舒脸上。
云舒正低着头，怜爱地看着怀里的女儿。
感觉到她的目光，温柔地笑了笑，轻柔地哼起一首简单的英文儿歌。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她的眼神里，是纯粹的母爱。
“我”要是死了，她会很伤心吧……
不！
她伤心关我什么事？
她分手的时候又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
她转头就跟林书航结婚又想过我吗？
就该也让她尝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那个“结束”的念头，像一团火，在她心里愈演愈烈。
她闭上眼睛，将翻腾的思绪压回意识深处。
任由自己被抱着，在黑暗中默默思索解脱的良策。
耳边云舒哼唱的《小星星》慢慢停歇，只剩她轻柔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云舒察觉到怀里女儿虽然闭着眼，但并没有睡着，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这个年轻的母亲不知道，她这个刚出生的女儿在思考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抱着女儿站起身，在家里踱了两步，想了想，脸上露出温柔笑意。
“宝宝今天好像不开心呀，”
她低头对着怀里的小人儿轻声说，“那，妈妈弹琴给你听，好不好？看看能不能让我们家小锦书开心一点？”
她的语气带着宠溺。
她抱着女儿，在客厅角落那架黑色钢琴前坐下。
她把女儿放在在自己腿上，小身体倚着她的胳膊，缩在她怀里。
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她没有弹复杂的曲子。
她随意按了几个清脆的高音，像是在模仿水滴落下，试图吸引女儿的注意。
然后，一段舒缓的旋律，如同溪流，从她指尖缓缓流淌。
她没有唱，只是非常轻柔地，跟着旋律哼着调子。
她想给宝贝营造一个安静放松的氛围。
她的神情专注平和，沉浸在这段旧日的旋律中。
林锦书听着。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别离……
这个旋律……
一些模糊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回想。
大学礼堂的舞台，很亮的光，台下黑压压的人影，还有……
穿着白裙，弹着钢琴的她。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之前的烦躁与抗拒不知不觉被抚平，只剩下一种……
类似于观看老电影，那种隔着遥远时空，淡淡的怀旧和疏离感。
时间改变了一切。
改变了她，也……
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改变了自己。
她感受着身后云舒的体温，听着耳边舒缓的琴音和轻柔的哼唱。
这具婴儿的身体在这种氛围下完全放松，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而她的灵魂，也被这缓慢的节奏感染，暂停了那些痛苦的挣扎。
没有怨恨，没有不甘，没有感伤。
只是……
安静地听着。
像一个疲惫至极的旅人，在一个陌生的屋檐下，听着窗外的雨声，忘却了前路和过往，获得片刻的空白。
这份平静，对她来说，陌生，但并不讨厌。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小脑袋无意识往云舒的臂弯里蹭了蹭，试图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云舒感觉到女儿的动静，低头看去。
小家伙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而绵长，被这琴声安抚着，睡着了。
她指下的琴音渐轻，最后几个尾音消散在空气里。
她没有立刻起身，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怀里熟睡的女儿，侧头看着窗外。
午后的阳光正好，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只是这份静好之下，有些心事，悄然生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