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女儿林锦书在那天傍晚，清晰地叫出“妈妈”和“爸爸”后，云舒和林书航着实惊喜了好几天。
虽然锦书在那之后，依旧是那个安静得过分的孩子，很少再主动开口，但那两声呼唤，还是驱散了夫妻俩心中的部分阴霾，让他们对女儿的未来，多了一丝乐观。
这天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
客厅里，云舒抱着林锦书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几块积木，有一搭没一搭陪着女儿玩。
林锦书安静靠在她怀里，小手抓着积木，漫不经心随意拼接。
林书航看着妻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老婆，关于……之前说的那个，锦书去自闭症干预康复机构的事……我这两天又想了想，还是觉得，可以去试试看。”
云舒逗弄女儿的动作一顿。
林锦书拿着积木的手也瞬间停下！
她抬起头，看向林书航。
不是，哥们儿？
你没事吧？
林书航继续说道：“你想啊，她现在是会叫爸爸妈妈了，但她那个不爱搭理人，对什么都淡淡的性子……
在家里我们宠着她护着她，倒没什么。
可以后上学了怎么办？她这个样子，在学校里被同学孤立甚至欺负，那可怎么办？ 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不跟人接触吧？去机构，就算学不到别的，能让她学学怎么跟其他小朋友相处，也是好的啊。”
云舒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摩挲怀里女儿柔软的头发。
林书航说的这些，她何尝没有想过？
但她心里根本舍不得女儿去那种地方。
一想到要把那么小的锦书，送到一个全是特殊孩子的陌生环境，每天接受各种刻板的训练，她就觉得不放心。
而且，我们家锦书那么聪明。
她在心里默默反驳。
她懂的事情可多了，只是不说而已。
万一天天跟那些真正有自闭症的孩子待在身旁，耳濡目染，会不会反而……
真的变傻了，或者学了一些不好的行为模式？
这个担忧，让她对什么“专业机构”本能抗拒。
更何况她现在也会叫爸爸妈妈了……
这个念头让云舒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但这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也许……
也许她真的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但林书航的话，又让她忍不住担忧。
在家里没什么，但女儿这个性格上学之后被孤立欺负交不到朋友咋办呢。
是啊，家可以成为避风港，但孩子总要长大，总要独自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云舒眉头紧锁。
林锦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到云舒那明显开始动摇的样子，她有点儿急了。
不是吧？
我都开口叫你们爸妈了，给你们那么大一个惊喜，你们居然还想着要把我送去那种鬼地方坐牢？
那我这爹妈不是白叫了吗？
眼看着云舒就要被林书航说服，林锦书坐不住了。
她在云舒怀里挣扎起来，小身体微微发抖。
她抱住云舒的胳膊，仰起小脸，眼神里充满抗拒，带着哭腔喊道：
“不去！我……不要……去！”
这带着强烈情绪还完整表达了自己意愿的句子，让云舒和林书航惊呆了。
云舒反应过来，她将女儿搂进怀里，抚摸她的头发，安抚道：“好好好，宝宝不哭，我们不去，不去，妈妈不送你去，宝贝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林书航站在一旁，看着妻子怀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女儿，脸上表情复杂。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里有些震惊和不解，还有一丝……玩味。
有意思……
这小丫头……
她听的懂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真的假的？
才多大点儿啊，就有这么强的理解力？
而且……
他看着女儿此刻乖乖窝在妻子怀里，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还知道挑什么时候开口，用什么方式来达到目的……
这心眼子，不少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比他想象的要“深藏不露”得多。
之前那些关于“自闭”“发育迟缓”的猜测，看来有些草率了。
他走过去，在母女两旁边坐下，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脑袋，语气格外温和：
“嗯，书书不想去，爸爸妈妈就不送你去，我们书书最乖了。”
林锦书感受到头顶的触碰，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她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但心里却丝毫轻松不起来。
刚才那番“爆发”，暴露了太多……
以后，要更小心谨慎了。
云舒则在心里彻底打消送女儿去机构的念头。
女儿这么抗拒，她不可能再强迫她。
但……
她那个帮助女儿融入社会的念头更加坚定。
就算不去康复中心，也必须想办法，在日常生活中多创造机会，锻炼女儿的社交能力。
得想办法让她接触更多的人和事，让她学会怎么交朋友，让她有自己的小玩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这个“特别”的孩子，融入这个社会。
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难，但她不会放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