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窗外一片墨色。
远处城市轮廓线上几点不眠的灯火，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微微闪烁。
卧室内，厚重的窗帘将寒意和大部分光线都隔绝在外，只余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橘黄色的暖光。
林锦书醒了。
她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体温……
她不用睁开眼，就知道是云舒。
她微微睁开眼，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睡颜。
云舒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呼吸均匀而轻浅。
平日里总带着疲惫的眉眼，此刻在睡梦中完全舒展开来，显得恬静柔和。
看着这张脸，她的思绪飘回从前。
她想起毕业后的三年。
她们也曾像现在这样，在无数个夜晚相拥，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但那整整三年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做过一次。
云舒说要把第一次留到结婚那天，他说好。
云舒……
她在心里轻轻叹息。
她真的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美好得有些不讲道理的女孩。
江南女子特有的典雅温婉，眉目如画，一颦一笑带着灵秀和诗意。
林锦书忍不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轻轻描摹云舒好看的眉眼。
但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时，她又顿住。
她默默缩回手。
她怕将她惊醒。
她看向云舒眼角，淡淡的青黑色，那是长期睡眠不足留下的印记。
她的心微微疼了一下。
明明林书航赚钱不少，家里经济条件也相当优渥，她为什么还要在医院那么拼呢？
她真的是拜金的女孩吗？
她当初……
真的是因为钱才离开我的吗？
可是……
如果是那样……
她为什么会在我高中父母双亡，人生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默默陪着我？
又为什么会在沪市，在我最穷困潦倒，连房租都快付不起的时候，依旧不离不弃，和我挤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分着吃一碗泡面？
她好迷茫……
就在这时，云舒动了，睫毛轻颤，慢慢睁开眼睛。
她一睁眼，就对上女儿的大眼睛。
小姑娘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呢。
那眼神，很专注，似乎还带着……
深情？
我睡迷糊了吧……
云舒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才凌晨五点，还早得很呐。
她抱了抱女儿，在她耳边轻声说：“宝宝，你怎么起这么早呀？是不是饿了？等天再亮点，妈妈带你去吃早饭好不好？”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动作轻点哦，爸爸工作压力大，让他多睡会儿。”
林锦书心里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
他压力大？
我看他每天乐呵呵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云舒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回来，惊讶地发现，女儿自己从床上爬下来，自己把昨晚放在床边的干净衣服穿好了，虽然穿得乱七八糟。
她很惊讶，走过去，蹲下身，小声夸奖道：“哎呀，我们书书真厉害，都会自己穿衣服了。”
她帮女儿把衣服整理好，牵着她去洗漱，给她洗脸刷牙，再给她梳了两个可爱的小辫子。
母女俩收拾妥当，走出家门。
冬日清晨，格外静谧。
天光尚未大亮，城市还未苏醒。
空气清冽湿润。
母女俩裹紧外套，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空旷的小区里，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回荡。
两人都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
然而，冬天的湿冷还是让林锦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具小身体实在太不耐寒了。
云舒立刻察觉，她蹲下身，看着女儿：“书书冷吗？要妈妈抱吗？”
林锦书看着她眼中的关怀，心里有些复杂。
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主动往云舒身边靠了靠。
云舒会意，没有坚持，牵住了女儿的手。
她们沿着小区里那条熟悉的石板路慢慢走。
沿途是那些熟悉的景致。
结着薄冰的凉亭，枯萎了荷叶的水池，叶子落尽，只剩遒劲枝干的香樟树，还有那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嶙峋的太湖石……
穿过曲桥，走过回廊。
清晨的冷风吹在林锦书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看着周围这半明半暗萧瑟的景致，想起儿时陪着父母听过的一首昆曲。
困春心，游赏倦。
也不索香熏绣被眠。
还真像是...
游园惊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