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工作很忙。
随着资历增长，参与的手术越来越多。
这是每一个外科医生的必经之路。
无尽的加班，高强度的手术，巨大的精神压力。
有时下了手术台，云舒感觉胳膊沉得抬不起来。
整个人筋疲力尽。
林书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有时间就会开车去接云舒下班。
他经常带一些夜宵。
这天，云舒坐进副驾，闻到一股诱人的焦香。
“喏，” 林书航递过来一个保温袋，“刚出炉的烤猪蹄，热乎着呢。”
云舒笑着说：“我刚下手术，很累了，吃这个太油腻了吧？”
林书航也笑：“以形补形嘛，说不定有用。”
云舒略带幽怨地看他，眉眼含笑。
林书航撕开包装，把烤得外酥里嫩的猪蹄递到她嘴边。
他说：“补补胶原蛋白，对皮肤好，而且，你不觉得，很解压吗？”
他语气轻松，想逗她开心。
云舒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知道林书航在关心自己。
她不再拒绝，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
她大学时学业忙碌常年不吃晚饭，也不喜欢米面之类的主食。
后来父亲生病，更是开始只吃素，希望能为父亲祈福。
这么多年，她的饮食从来没有规律过，也从不在意这些口腹之欲。
和林书航结婚后，在他的“监督”和“投喂”下，才渐渐规律了些，慢慢找回一点对食物的兴趣。
她加班到深夜是常态。
打开家门，常常看到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林书航有时靠在沙发看他的Kindle，有时干脆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手机。
看到这一幕，云舒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歉疚。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等我，早点睡。”
她一边换鞋一边轻声说。
林书航揉揉惺忪的睡眼，慢慢起身。
“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或者把保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有时太晚，林书航怕打扰到女儿，提前开车到医院附近。
找一家星巴克，坐在那里等。
云舒结束工作，给他发消息，他便会出现在医院门口。
好几次，云舒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
他以前明明是个十点就睡觉的少爷啊……
云舒轻轻触摸他的眼角。
她有些内疚。
林书航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他笑着看她。
有一次，云舒手术提前结束。
她看了看时间，没有直接回家，打车去了林书航公司。
她站在办公楼下，给他发了条消息。
没过多久，林书航惊讶地跑了下来。
“老婆，你怎么来了？”
“今天下班早，顺路……就过来看看。” 云舒有些不自然地说。
“走，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公司，顺便去食堂蹭个饭，我们食堂伙食可好了。”
林书航很高兴，拉着她往里走。
他们很少有这样亲昵的举动，虽然是夫妻，但在外面连牵手都很少。
可那一天，在人来人往的公司大厅和食堂，林书航非常自然地牵起云舒的手。
他跟她说公司的八卦，说读大学时的趣事。
还提到他们曾同在星海读书的往事，逗得云舒也忍不住笑。
那一刻，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都觉得很开心，很放松。
有时云舒凌晨才回到家，看到书房门缝透出灯光。
推开门，发现林书航没有睡，坐在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看到她进来，他立刻抬起头：“回来了？手术还顺利吗？”
云舒很感动。
她说：“你怎么还没睡？跟你说了不用等我的，快去睡吧，陪书书先睡就好。”
林书航笑着合上电脑：“没事，我也正好有点东西要弄完，饿了吧，我给你热汤。”
他起身走向厨房。
云舒靠在门框上，看着林书航的背影。
她忽然想起思雨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爱他吗？
爱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她想起第一次和林书航见面相亲。
他问自己才二十六岁，会不会觉得结婚太早。
她坦诚地说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也坦白了和江雨的过往。
林书航也坦诚，说自己父母恩爱，家庭教育良好，大学毕业工作几年，也有成家的打算。
他们有着相似的无需为生计发愁的家境，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也一致。
幸运的是，他们外貌也都不算难看。
林书航当时很认真地对她说：“嫁给我，你放心吧，我会对你和你的家人好的。”
她也承诺会跟他好好生活。
奠定他们婚姻的，更多的是现实的契合，共同的目标，以及双方家庭的认可，而非炽热的爱情。
可是……
云舒看着林书航端着热汤走来。
她突然明白。
爱有很多形式。
和江雨的那种是青春的浪漫与冲动，璀璨，却难以长久。
而和林书航这种，是温水，是港湾，是相依为命的责任，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她笑了。
她看着林书航轻轻给她吹汤，脸颊露出两个小梨涡。
跟锦书一模一样。
他是我的丈夫，是锦书的父亲，是我未来岁月的依靠……
即使没有他，凭着父亲留下的积蓄和自己的能力，她也能事业有成，锦衣玉食，过得很好。
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可是……
有了他和锦书，生活才算圆满吧？
对，圆满。
她此刻无比心安。
我怎么会不爱他呢？
这份爱，与年少时的不同。
但它可靠，支撑她走过人生的至暗时刻。
她接过汤碗，笑着对丈夫说：“谢谢。”
林书航坐到她身旁，看着她小口小口喝汤，眼神柔和。
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小灯，宁静而温馨。
也许是厨房碗碟不小心的碰撞，也许是客厅里两人偶尔的低语，惊扰了卧室里浅眠的小人儿。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林锦书站在门口，揉着惺忪的睡眼。
她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朦胧中，看着客厅里的灯光和人影。
她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循着光亮走了出来。
她看见这一幕。
云舒坐在餐桌旁，小口喝着汤。
林书航坐在她身边，静静看她。
两人没有说话，却流淌着默契和温情。
这画面，刺痛了她的心。
“呀，宝贝怎么醒了？”
云舒最先发现了门口的小身影，连忙放下碗，起身走了过去。
林书航也立刻跟了过去，弯腰将女儿抱进怀里：“哎哟，我的小宝贝，是不是爸爸妈妈吵到你了？”
他的声音极低极柔。
林锦书闻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她呆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对男女。
一个曾是她的全世界，一个是她曾经的对手，如今组成家庭。
而她，成了这个家里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股酸涩感涌了上来。
她羡慕这种平淡真实的温情，嫉妒他们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更不甘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云舒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问：“是不是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林书航抱着女儿坐回餐桌旁，指了指云舒碗里剩下的汤。
他耐心哄道：“书书，你看妈妈在喝汤呢，想不想也尝一点呀？”
林锦书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家伙……
确实对云舒很好，对她这个“女儿”也很好。
如果是“我”，能做的比他更好吗？
她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哦，不想吃啊？那是不是还困？”
林书航轻轻抚拍她的背：“那爸爸妈妈陪你回去睡觉觉，好不好？”
云舒看着女儿和丈夫互动。
她觉得很温馨。
或许，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她站起身，和林书航一起，抱着半梦半醒的女儿，回到卧室。
留下客厅一盏温暖的小夜灯，和一碗尚有余温的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