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弟弟妹妹……不要弟弟妹妹……”
林锦书还在云舒怀里小声嘟囔。
云舒被女儿这副样子逗得有些好笑,她轻拍女儿的背,柔声哄道:“好好好,不要不要,锦书说不要就不要。”
林书航也觉得好玩,他在女儿粉嫩的小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说道:“嘿,这小东西,占有欲还挺强。”
林锦书不爽地皱了皱小琼鼻。
想要二胎找别的女人生去吧,不准碰我的云舒!
一行三人走出单元楼,凛冽寒风夹杂细碎的雪粒子迎面扑来,直往人脖颈和袖口里钻。
云舒将怀里女儿裹得更紧了些。
小区里很安静,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在积雪未消的地面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泽。
两人并肩走在去往地下停车场的路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了一小段路,云舒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林书航,你……不会重男轻女吧?”
林书航正甩着手里的车钥匙,闻言立刻反驳:“怎么可能?哪有爸爸会重男轻女的?爸爸都是最爱女儿的,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是上辈子的小情人。”
他低头看了眼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女儿,笑着说:“有时候看着这丫头……真的是命都恨不得给她。”
林锦书听了这话,嫌弃地撇了撇小嘴。
嘁,谁稀罕。
林书航又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正常人一般都不会重男轻女了吧?家里又没什么皇位要继承的。”
云舒被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话逗得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想起之前遇到的两件事,她一个985硕士毕业的朋友,在生二胎的时候,明晃晃地跟他老婆说“这次不装了,必须得看一下性别,咱们家必须得要个儿子传宗接代”,而他老婆表示完全赞同。
还有之前她在妇产科轮转的时候,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女性,在产房里精疲力尽,得知生的是男孩后,如释重负地说:“老王家有后了,我对得起老王家了。”
这两位,甚至并非什么偏远农村的凤凰男女,都是在大城市生活,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土著。
云舒当时听了,觉得好魔幻。
她发现,现在很多人,并不是真的不重男轻女了,只是学会伪装了。
林书航又说道:“说起来,我大学那会儿选修社会学。那时候老师给我们看了一份关于苏省新生儿性别比例的调查报告,我跟你说,那个数据,真的抽象。”
“怎么了?”
林书航的语气有些沉重:“整个苏省,新生儿的性别比例是113,苏市稍微好一点,大概是112,但徐市甚至到了130! 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多少女婴,因为性别的原因,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云舒听了,沉默了,没有说话。
林书航继续说:“我其实还蛮同情那些因为性别筛选而出生的底层男子,他们父母绞尽脑汁给自家生了个耀祖,却没给配套设施,导致他们雄竞得很苦逼,生来注定要吃苦,说不准到最后连个老婆都讨不到。”
他吐出一口寒雾,扭头看着身旁的云舒和怀里的锦书,笑着道:“我的女儿就不一样,只要不犯法,她喜欢做什么,我就支持她去做,只要别扶贫养男人,哪怕她一辈子一分钱不挣,我也能保证她衣食无忧。”
林锦书听着林书航这番话,莫名觉得不爽。
她冷着小脸,往云舒的怀里缩了缩。
说话间,走到地下车库。
北风呜呜吹着,从车库入口灌进来,格外的冷。
林书航快步上前,打开车门,先让云舒抱着孩子坐了进去,然后自己才绕到驾驶座。
车内,林书航打开空调暖风,很快驱散寒意。
云舒坐在后座,怀里抱着林锦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那个在林家没问出口的问题:“那……你想要二胎吗?”
林书航正发动车子,闻言笑了,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妻女:“有也挺好,反正我也养得起,没有也没关系,现在我们家有小锦书一个,我就已经幸福得像是做梦一样了,真的。”
他说完,启动车子,向着家的方向,平稳驶去。
……
回到家,云舒陪着女儿洗澡,又给她吹头发,换上睡衣。
一沾到床,林锦书就像块牛皮糖,死死缠着云舒,小脑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不肯撒手。
等到林书航也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想在云舒身边躺下时,原本安静窝在云舒怀里的林锦书,立刻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警惕抬起头,对着他嚷嚷道:“你走,你去别的地方睡!”
林书航被女儿突如其来的“逐客令”弄得一愣,觉得好笑。
他好整以暇在床沿坐下,淡定看着女儿,慢悠悠问道:“哦?为什么呀?爸爸问你,今天是谁辛辛苦苦给书书做晚饭吃的?是谁陪书书玩积木的?是谁刚才还给书书冲了睡前奶粉的?”
林锦书听着他细数“功劳”,小嘴一撇,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我自己!”
林书航忍不住笑:“宝贝睁着眼说瞎话,将来能去当政治家了。”
他不管女儿的“抗议”,自顾自掀开被子,躺到母女俩身旁。
他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打量着把脸埋在云舒怀里的林锦书。
“啧啧,宝贝真可爱,生气都这么可爱。”
林书航忍不住逗她。
林锦书被他这句“可爱”刺激到,从云舒怀里抬起头,鼓着腮帮子,用力反驳道:“我不可爱!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看着女儿那副气呼呼的样子,云舒林书航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林锦书见他们居然还笑,更生气了,小小的身体在云舒身上扭来扭去,大声抗议:“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
林书航连忙收起笑容,假装一本正经解释道:“我们是觉得你说得好,不是笑话你,是欣赏你。”
林锦书才不信他的鬼话,小手指着林书航,命令道:“就是你,你不准笑!”
林书航故作委屈地指了指云舒:“可是……妈妈刚才也笑了呀,宝贝怎么不说妈妈呢?”
林锦书闻言,小脑袋像个小鹌鹑一样,重新钻回云舒胸前,拱了拱,进入假寐状态,不说话了。
那意思很明显:云舒笑可以,你不行。
过了一会儿,她又从云舒怀里探出个小脑袋,理直气壮地指挥林书航:“喂,你去把灯关了,我要睡觉了。”
林书航看着女儿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喂什么喂,乖乖叫声爸爸,爸爸帮你把灯关了。”
没想到林锦书直接想从他身上爬过去自己关。
他连忙把她按住。
“行行行,爸爸关,宝贝赶紧睡觉吧。”
林书航无奈“听话”把床头小夜灯关掉。
他看着女儿在他身上向云舒那儿爬去,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轻笑一声。
没想到林锦书耳朵尖得很,立刻又听到了!
她猛地坐起身,虽然很快就被云舒抱了过去,厉声喝道:“说了不许笑,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听见别人笑!”
云舒将被子给女儿盖好,无奈地对着林书航评论道:“等着吧,我看将来这丫头,有得和我们抬杠了。”
看女儿还跃跃欲试的样子,又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好了,睡觉觉吧。”
心里纳闷道:这小丫头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林锦书听见云舒的话,这才安静下来。
卧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呼啸的北风,和床上三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今夜,这对父女俩的小小“战场”,暂时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