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怡没有察觉到身旁妹妹复杂沉重的心绪。
在她看来，书书妹妹是个漂亮安静，可以让她尽情发挥“姐姐力”的完美玩伴。
她见锦书不说话，直接上手，兴致勃勃地给她编头发。
她的小手还不够灵巧，但已经能有模有样地编出几条小辫子。
编好一个，她会拿出她的小拍立得，“咔嚓”一声，拍下一张照片，心满意足地看着相纸慢慢显影。
林锦书沉默，想着自己的心思。
李心怡摆弄了一会儿，又趴在锦书身边，看着她安安静静发呆的模样，自己也跟着发呆。
过了半晌，她惆怅的说：“唉，要是我还像书书妹妹这么小就好了。”
朱晴正看一本乐谱，听到女儿这番感慨，笑着说：“你现在也还小啊，要是回到书书妹妹那么大，现在会做的很多事，可就都不会做了哦，比如自己吃饭，自己画画，还有跟妈妈讲道理。”
李心怡撑着小下巴，继续说自己的想法：“可是，我长到三岁的时候，就觉得两岁的时候特别好，现在我快五岁了，就觉得三岁四岁的时候特别好。”
林锦书听她这番话，觉得有意思。
长大就是个不断失去的过程。
她以前也是这样，上了高中怀念初中，上了大学怀念高中，毕了业进了社会，又怀念大学……
她经历了很多才意识到这点，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小就感受到了。
朱晴听了女儿的话，有些意外，安慰道：“没关系啊，宝贝长大了也一样可爱。”
李心怡幽幽叹了口气：“长大了就不可爱了。”
她转身问朱晴：“妈妈，你还记得我像书书妹妹这么大时候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
朱晴笑，放下乐谱，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妈妈手机里都存着呢。”
她把手机里以前拍的照片翻给女儿看。
李心怡翻着自己以前那些肉嘟嘟笑得没心没肺的照片，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不开心。
她把手机一推，宣布道：“我不想长大！”
朱晴知道讲大道理没用，就开玩笑说：“那怎么办？那你就缩小吧，再重新变回一个小贝贝。”
“我也不要缩小。”李心怡立刻反驳，“就现在这样就很好。”
朱晴无奈道：“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呀，你想想，如果你一直这样，将来书书妹妹都长大了，上小学了，她会笑话你的。”
李心怡说：“没有关系！她不会的！”
朱晴又换了个角度：“那……以后妈妈老了，头发白了，也走不动了，你还这么大一点点，我可就抱不动你了哦。”
这句话戳中了李心怡的软肋。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小嘴一瘪，“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扑到妈妈怀里，大声喊着：“我不要！我不要长大！我也不让你变老！”
到这个地步，朱晴别无他法了。
她将女儿抱住，不停安抚：“好好好，宝贝不哭不哭，我们不长大，宝贝不长大，妈妈也不变老，我们永远在一起。”
李心怡的哭声这才渐渐小了下去。
朱晴为了逗她开心，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好不好？说好了哦。”
“嗯！”李心怡伸出小拇指，和妈妈的勾在一起。
两个人一起摇了摇，李心怡反复念叨：“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又和林锦书一起玩了一会儿洋娃娃，李心怡的情绪才雨过天晴，破涕为笑。
一旁的林锦书，听着这母女二人的对话，心里莫名压抑……
……
傍晚，云舒来接林锦书回家。
“云阿姨！”李心怡抱住云舒的大腿。
云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到正坐在地毯上翻着绘本的女儿。
“书书，我们该回家了。”
李心怡一听，立刻跑过去，拉住林锦书的手，满脸不舍：“书书妹妹，你明天还来我家玩吗？我还有好多好玩的没给你看呢！”
林锦书任由她晃着自己的胳膊，一句话都不想说。
“心怡乖，”云舒走过来，将女儿轻轻抱起，“下次阿姨再带妹妹来找你玩，好不好？”
“唉，好吧。”
李心怡无奈点了点头，对着云舒怀里的锦书挥了挥手，“书书妹妹再见。”
回到家，云舒将女儿放到沙发上，自己去厨房给女儿冲奶粉。
家里很安静。
林锦书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碰任何玩具。
她感觉好累啊。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是一种灵魂上的疲惫。
她毕竟不是一个真小孩，没办法每天无忧无虑混日子。
她没办法不考虑未来。
李心怡那个天真可爱的样子，像一面镜子，清晰折射出自己的不正常。
她的热情活泼叽叽喳喳提醒自己，云舒本该拥有一个怎样的女儿。
一个正常的女儿。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一个被困在错误躯壳里的怪物。
她现在可以装自闭，装哑巴，用性格内向当借口。
可以后怎么办呢？
早晚，她是会长大的。
这具身体会长大，会发育，会长成一个少女，一个女人。
一想到有一天她会真的变成一个女人，她就感受到绝望。
到了那个时候，她要怎么面对云舒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