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后，是突如其来的倒春寒。
之前分明已经到可以穿单衣的温度，一觉醒来后，浑身都冻起了鸡皮疙瘩。
枕白簌昨日住在长青酒店，而且从水族馆回去后，真的点了一大堆加急加快的外卖。
酒店经理还送来了红酒和果盘。
红酒是许羡平时未接触过的牌子，底色暗沉的雪梨纸印着烫金色的花纹，上面的酒标似乎是拉丁字母。
白蛇慵懒地软在针毡毯上，一边看笔记本，一边享受酒店时不时的关心服务。
这家伙到底隐藏了多少？
许羡忍不住吐槽，她没有在酒店长待，一是考虑到没有换洗衣物，二是清明过后就该重新上课了，她需要去拿搁置在屋里的一堆资料。
离开时，枕白簌从沙发后抬头，棒球袋被流线优美的足尖勾起，甩向许羡。
“带着。”
“不然遇到其他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的眼睛轻轻眨动，明眸善睐。
许羡只得将纸伞一并带了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纸伞带给她的影响变小了，隔着布料触碰时不会再突然变身。
但，大概不是枕白簌所说的被认可。
而是体内另外一种汹涌的力道在对抗。
要比喻的话，像无限侵入的热感，被身体内部生出的冰冷隔阂阻挡，最后形成一种奇怪的平衡。
这是听了人鱼歌声后带来的变化。
那些歌词像刺青一样烙印在脑海中，不知是调动了灵气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它在持续性地帮助许羡积累力量。
究竟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许羡暂且不知，但至少表明一点:
也许今后，她可以凭借这股力量，做到随心所欲地变身。
至于枕白簌所说，熟悉纸伞，主动控制它的目标……短期之内，恐怕很难实现。
这把伞，非常奇怪。
许羡初次碰到它时，一道通路就顺着臂骨直抵脑海，此后，无论何时，她都和这把伞有淡淡的感应。
哪怕是在睡梦中，链接依旧没有消失，就像，它在本能地呼唤许羡的躯体一样。
许羡万分确定。
纸伞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它吸收妖核这一行为就可以看出。
毕竟——
谁家好人武器嗜血还会影响主人心智的。
……
疑点万分。
不过，生活总要继续。
今日醒来，许羡换了一身毛呢风衣。
凌晨五点时，窗外雨点还在淅沥作响，此时已经安静下来，推开玻璃，迎面便是料峭寒风。
她带上辅导员千叮万嘱的资料回校。
出门时，听从枕白簌的建议，带上了纸伞——装在棒球袋中，用风衣遮挡起来。
正好地面积水，用不上小毛驴。
直接轻轨转公交，纸伞的影响不大。
到校之后，许羡先去提交了资料。
进教室时，后面的座位都已满员，她选择第一排坐下。
人群聚集的地方，低语比雨声更加嘈杂，许羡听到有人在讨论最近的失踪案，也有人在说昨天的同城热点。
过了片刻。
住校的苏云容在门口姗姗来迟。
一别往日趾高气扬的装束，她今天的衣着风格大不相同，及膝的连衣裙，精心打理过的栗色卷发和清纯的淡妆相得益彰，头上甚至还别着一个HelloKitty发饰。
看见满员时，她面色有些愤懑。
再转眼碰到许羡视线时，愤懑又成了嫌弃。
她隔着两个空位，坐在了许羡右侧。
紧跟苏云容脚步，另一位脸部圆润可爱的女孩跑入教室，她没有犹豫，坐在了许羡身边。
她叫林锦。
和苏云容同是学校青春演绎部的社员。
因为曾干过同一份兼职的原因，林锦和许羡有些交情。
“她真是有病。”
林锦面色阴沉地暗骂一声。
“竟然因为嫌弃男演员就罢演了，我们要拍的是校庆纪念片欸！”
许羡抿抿唇。
林锦是技术很强的摄影爱好者，在演绎部里从事后备工作，能让她顶着红润小脸骂人的情况可不多见。
“你知道苏云容有多过分吗？”
她贴近许羡，开始滔滔不绝，人越是气愤，便越是需要一个宣泄口，沉默寡言的许羡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本来突然下雨，组织起来就很困难了，转向室内拍摄的时候，她竟然埋汰男主，说之前答应合作是看他网图不错，结果现实里像一坨…”
“谁不知道他像一坨啊，人家春天粉尘过敏，皮肤肿胀。没办法，演绎部没其他候补，加点磨皮和高光又不是不能看。”
许羡不禁有些同情那个男生。
被两位异性形容成了一坨。
“然后，苏云容就罢演了，说除非给她找个帅的，否则免谈。”
林锦眉头深皱，点开手机。
“她说自己的标准是这样的。”
“上哪里给她找啊？”
许羡朝她的屏幕看去，差点被呛住。
加长屏幕的红米手机上，赫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红瞳雪发，眸色低转。
这不是枕白簌偷拍的她吗！
林锦将许羡惊诧的动作视作认同，继续说道:
“你也看过这条同城吧？”
“昨天超百万点赞，我还点了分享呢。”
“呃，你这是什么表情。”
枕——白——簌——
林锦收回手机，身体朝后退了退，眼前的许羡正眯着眼睛，露出僵硬而又不妙的笑容。
莫名的，她觉得许羡的眉眼和屏幕上的这张绝世容颜好像有些相似之处。
“没事，我只是在想念一位好友。”
“你还有朋友啊？”
林锦脱口而出，下一刻捂住了嘴，像个惊慌的花栗鼠瞪着眼睛，有些愧疚。
？
您真的礼貌吗？
许羡笑容凝滞得越发长久了。
铃声适时响起。
风仞翔教授腋下夹着教本，阔步走上讲台。
他把教本一放，双手按在桌面。
四座安静下来。
林锦也止了抱怨。
“好的，同学们。”
“今天我们的课题是，库利的‘镜中我’——社会性与自我认知的重叠。”
“现在，请大家放松心态，和右侧的同学相互打个招呼吧。”
话音落下。
许羡看向苏云容，她亦难言地盯着自己。
以今日气温而言，苏云容穿得实在单薄，裙纱后露出玲珑的髌骨，下面的小腿冻得微微发红。
抛开她讨厌的性格，是有些令人同情。
“你冷吗？”
苏云容看许羡手指捏住风衣的襟领，有些矜傲地别过视线，不自在地说道:
“是有些。”
“好巧，我也是。”
许羡拢了拢温暖的布料，点头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