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玩笑。”
许羡手指轻叩桌面。
嗒哒声唤醒了朵朵神志，她不可抑制地吞咽口水，目光微沉。
虽涉世未深，朵朵也并非毫无自我判断能力。
初会面时，她从许羡身上便读取了浅薄的信息——这人并非为了合作而来。
眼前人有种颓废的气质。
并不丧。
只是普通的人群里最庸碌的一类，穿着网络爆款的风衣，一身灰白穿搭毫无新意，长发随意地散披着，末梢有些上翘。
这样的对象并没有追求生活的热情，哪怕从事媒体行业，大抵也是任劳任怨的幕后人员。
但，就在刚才，朵朵又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截然不同的东西……
“你所渴求的未知之物，也许正在盯着这场谈天…或者说，你。”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便是告知这个消息。”
咖啡已经见底。
许羡抬眼，看向对座上下难安的女性。
她咬着薄唇。
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她的肩膀耷拉下来。
“我最近确实感觉有些奇怪。”
“身体很沉重，睡觉总觉得有东西在手臂上爬动，像蚂蚁，或者蜈蚣…又冷又痒。”
许羡点住杯托，推向空的一侧。
“这种现象什么时候开始的？”
朵朵沉思了会儿，拿出手机。
“似乎是拍了这个视频之后。”
果然是【伊莎贝拉女士的来电】。
许羡看向荧幕，又收回目光。
“视频发布时反响很好，我就把它置顶了，可自那一天开始，一切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朵朵斟酌了一会儿，没再继续往下谈论，有过相同经历的许羡知道她心底也在挣扎。
大部分灵异爱好者之所以喜爱灵异，正是因为他们清楚地知晓，这一切不过虚假。
哪怕是朵朵，口口声声说着感兴趣，也是潜意识认定鬼怪为臆想，再去验证其真实。
若真心实意觉得它们存在，更应该敬而远之。
“你不是一般人吧。”
“诈骗也诈骗不到我一个小博主身上。”
朵朵双手相握，纂紧指尖。
“我想和你合作。”
“出价按照你们行情的三倍。”
许羡沉默了。
这女孩，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许羡并没有立刻拒绝。
她需要熟悉与妖战斗的过程。
打怪升级，是磨合纸伞，明晰处境的必经之路……而且，许羡需要一个机会验证，之前纸伞为她展现的场景，究竟是什么——
妖核本身的回忆，又或是幻境？
“我会不触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帮助你，条件是，你要全力协助。”
“所以，不必认为我们是合作关系，最多算是，各取所需。”
划开依旧无言的聊天框。
许羡简明扼要地给枕白簌发了一段信息，包括她的决定，与动向。
朵朵捧着拿铁，小心琢磨她的神色。
片刻后，许羡站起身，看向她。
“我想去你那日拍摄视频的房间查探。”
“没问题。”
朵朵双手捏住提包，起身，正面直视许羡。
“如果你真的能够提供帮助。”
“我还是会按市场价格给出报酬。”
许羡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复。
相继走出店门，外面的天空更为诡谲莫测，城市鳞次栉比的建筑耸立，笔直的线条直冲云霄，若站于轨道与交错的道路之间，像看到一嵯峨大物摩挲天穹。
寒风，回旋的冷流。
从高气压不断吹向低气压。
地铁进站口之外。
有人缩起脖颈，有人立起衣领，脚步都加快了几分，只想快些抵达有暖气的地方。
一切的骚动、奔跑。
都被高楼上一人收入眼底。
枕白簌鞋跟抵在掉渣的天台中央，一手支着侧脸，另一只手捏着棉布娃娃。
她看到了许羡新发的讯息。
比起看到此人勤奋向上，她私心其实更希望这愣头青更依靠自己一些。
刚过一个缸中世界就想出师？
还远远不够呢。
而且，又找了个女孩子吧。
身边还真是一群莺莺燕燕。
嘛，看在有好好通知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裙摆浮起风的轨道，若是此时有闪光灯记录下这一幕，大抵会将白蛇评选为新一届玛丽莲.梦露——天台版本。
枕白簌盯着聊天界面，思索要回复些什么，三分钟后，她选择转账两万到许羡的账户。
【这几天有事要忙，你冒险点到为止，真发生什么就喊: 爷爷，爷爷，女王大人来了】
【我会一刻不缓地赶过来的哦~】
【斩妖.docx】
【上面是缸中世界攻略资料】
枕白簌粲然一笑，有些期待许羡看到消息的反应。
最后看了一眼阴沉的天幕。
她转身，跳至平坦的地面，银发游弋着，随身体渐渐消失在原地……
城郊之外的地带，白桦的树叶相互攒动，窸窸窣窣，宛若一场磅礴雨声。
站立在一座老旧而贵气的庄园前。
许羡划动着聊天框内的消息。
看到那句“咒语”时，她脑中忍不住浮现出长有腿脚的几个葫芦，绕一位老者奔跑，并大喊:【爷爷，爷爷，妖精来了】的画面。
这家伙真是无聊的恶趣味啊。
她接收了斩妖的文件。
朵朵看其一动不动，也在一旁呆立许久。
直到许羡关闭手机，疑惑转身。
“你为什么还不把门打开。”
“哦哦哦。”
朵朵立即走向前方伫立的铁栅栏，拨弄开门雕前的枝叶，用指纹滴得一声开了锁。
这么高级？
许羡有些瞠目结舌。
可惜她的面瘫并未让情绪成功显露。
“这是我家的老宅，之前请师傅维修过栅栏和大门，主要是为了防贼。”
“里面就普通很多了。”
朵朵有些不好意思地揪着衣摆。
走进去后。
许羡切实感受到一股落寞的气息。
这确实是一件“老”宅，墙皮坍圮，灌木丛杂乱生长，鹅卵石路道的杂草像呆毛一般向上探头。
能看出以前是殷实的人家，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人如今搬去了什么地方……
若是还在正常使用，至少该有日常维护的清洁人员，现在看来，大概只有朵朵住在这里而已。
“起居饮食不会有麻烦的地方吗。”
“我平时也住校啦。”
朵朵摆摆手。
“只有假期才会回来。”
最后一步，两人来到宅邸门前。
高大的黑色门扉，像一堵高墙。
朵朵突然转身，提起质地柔软的裙纱。
像童话里接待来客的公主一般说道:
“欢迎来到我的庄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