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许羡惊醒时，摸到微湿的侧颊。
她昨夜睡在客厅，卧室让给某位贪得无厌的白蛇，沙发触感太软，半枕掌背，现在晨光熹微，手茎间全是晶莹水痕。
梦见什么倒是记不清了。
她支起身子，摇摇脑袋。
赤足走向阳台，窗纱后的一束光线落在瞳眸中，她下意识拉紧纱布。
片刻后，窗纱被刺啦一声拉开。
枕白簌出门时，许羡正好端出两碗面。
白蛇盈盈一握的腰身轻扭，半伸展双臂，朱唇轻呵。
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时，她还有些迷楞，闻到香气后便像开机一样迅速清醒过来。
HELLO WORLD！
两只竹筷横握在她掌中，不协调地戳弄着葱面，睫羽在迎面而来的雾香中扑朔。
这家伙。
怎么刚起床，颜值也这么抗打。
许羡抿了一口热汤，目不转睛。
肌肤饱满，感觉纹理都变淡了几分，在和煦的晨光中，显得纯白温柔。
莫非美容觉真的有用？
那她的真.表妹怎么每次起床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眼圈肿胀，神情不耐，柔顺无比的长发还会微微刺毛。
许羡每每回忆起就觉得她像炸毛小猫。
分明有一张不错的面容，青黛杏眼、气质清冷，如同精致的陶瓷娃娃……
蒜末呛入喉中，许羡咳嗽两声。
手机正好亮屏。
是林锦来了消息——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什么旧日重现。
“记得带你表妹过来。”
“没有你们的话——”
“我就要，含恨九泉了——”
许羡眉梢蹙跳。
枕白簌也探头过来，看了一眼。
露出微妙的笑容。
“那你救不救。”
“不救。”
十点整。
一身黑白搭配的两人出现在校门口，其中一位还背着棒球棍袋。
林锦像旋转仓鼠球一般扑了上来。
“两位，良女无以为报，愿……”
“打住。”
许羡穿着兜帽卫衣，圆弧衣摆下是牛仔短裤，一双白腿线条流畅，髀肉紧致，与一旁枕白簌白衣黑裙的酷妹穿搭极为相称。
一看便知出自搭配达人的手笔。
林锦默默向枕白簌伸起了大拇指。
“你叫我们来干什么？”
“表妹不是初到宝地嘛，你带她逛逛，我帮你记录这快乐时光。”
林锦向许羡晃了晃手里的相机。
“你们开销由我林掌柜全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羡满心狐疑之际，枕白簌已经挽上她的臂弯，笑弯了眼睛，抢先答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我要果仁冰淇淋，皇家果盘和至尊奶茶，谢谢！”
片刻，林锦投来仇富的激光视线。
许羡一阵寒栗:
看她没用啊。
她也只是一个腿部挂件而已……
桦蓝大学，是本地有名的学府，占地面积五千多亩，除去各大教学楼，还有实训平台与劳动基地。
住宿区是鳞次栉比的白楼蓝顶，下方排落着各种食铺，沙县小吃、天水麻辣烫…应有尽有。
林锦不徐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一边怀揣钱包哭丧，一边举着相机。
像一场怪异的三人行。
许羡看向枕白簌，她握着一个甜筒，奶油冰淇淋软糯香甜，褶理分明，冰霜形成了旋转向上的螺旋。
察觉到眸光，枕白簌举起蛋筒，冰淇淋沁人的气息凑近鼻翼，径直点在她的侧脸。
“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偏开了。”
枕白簌耸肩，扯紧她僵硬的肩膀，轻声调笑。
“怎么，觉得别扭？”
许羡没有回话，一个人太久了，她并不习惯过于热烈的社交距离。
昨天突然被枕白簌近身时，她也是头脑一阵空白，浑身动弹不得。
身下人拍了拍许羡的肩膀，示意其稍稍倾斜，而后借着耳语的姿势，拭去那点纯白。
冰冷指尖掠过肌肤时，许羡听到了周身嘈杂的人声，和樟树梢窸窣的枝叶声交杂在一起……
诶嘿★~
枕白簌比出了一个剪刀手，毫无芥蒂地提出下一个约会地点——图书馆。
桦蓝图书馆以中图法为标准，将所有书籍学科分为五大部类，二十二种基本大类。
林锦中途去了厕所。
许羡坐在临窗的自习桌椅边，看枕白簌倚靠朱红色书架，手里捧着一本《聊斋志异》。
“你一个妖看这种书还蛮奇怪的。”
“是吗？”枕白簌撩起一缕银丝，“我倒是觉得你们书里句句提妖，而字字不离人，有趣的紧。”
许羡用手抵住下颌，徐缓回道:
“人的文字，又不能真写出妖的模样…”
“那可不一定。”
枕白簌莞尔一笑，坐到许羡旁边。
细嫩的指尖点在《豢蛇》一章的标题。
“不要小觑历代人牧者对于怪力乱神类的研究，君权神授、神权君授，妖也是自然之内的一种力量，自是可以被利用、掌控，甚至杀死。”
“你不是已经杀掉一只了嘛~”
窗外，生机盎然。
霡霂小雨之后，校园内的常春藤纷纷吐芽，藤蔓随着窗棱蜿蜒，翠绿色疏密间错。
许羡目光落在尼龙袋上，开口: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妖怪是有人为控制的？”
“当然。官方的组织，民间的组织，都有。1970前某资料的大量流失，使一部分人对妖的态度十分狂热，还有一些勋贵钟爱于收集妖核，就像喜爱收集稀有动物的皮毛一样。”
枕白簌随意翻了翻书，信口而来的解释，如同正常人面对天气开的普通玩笑。
挺神奇的。
许羡心底吐槽，自己进缸中世界是为了活命，人家当学术研究和收集宝可梦。
“啊呀，想得太过简单也不好。”
枕白簌像看穿她心思似的。
“以妖为核心构建规律的世界，和人世是截然相反的，维持与道相同的意识形态，让它无法立刻‘消化’你，但会设计出一套法则，若你违反了，就会成为缸中世界的bug，被规则修正。”
“之前的触手怪，设计的法则是肉弱强食，表现形式为力量对搏……”
话至此。
许羡思维回笼，渐渐冒出一身冷汗。
以那日的场景，纵给她一百次活命的机会，没有枕白簌，也绝不可能正面击溃章鱼。
也就是说，即使是最简单的核，遇到条件苛责的缸中世界，对羸弱的人类也是生死绝境。
这样一想……伊莎贝拉，它简直就是战神，还没有被拉入缸中，就把许羡搞个半死。
枕白簌慵懒地打着哈欠，补刀道:
“顺带一提，缸里死掉的人会直接失踪、人间蒸发，连尸身都没有哦~”
